“那……那怎麼辦?難道就等死嗎?!”
楊正則的聲音裡帶上了一絲哭腔。
喬世充沒有回答他。
他的目光。
忽然越過混亂的城牆,投向了城內東南角的某個方向。
那裡,是他的府邸。
府邸的地窖裡,藏著他喬家百年積累的,足以富可敵國的金銀財寶!
死?
不!
他喬世充不能死!
隻要那些財寶還在,隻要他還活著,他就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一個瘋狂的念頭,在他心中滋生。
他猛地抓住楊正則的胳膊,眼中重新燃起一絲病態的光芒:“走!跟我走!我知道有個地方,可以活命!”
……
城外,淮河岸邊的一處高地。
趙鋒平靜地看著壽春城內燃起的衝天火光,和那愈演愈烈的喊殺聲。
“主公,城裡亂了!”
張豹興奮地搓著手,那張粗獷的臉上滿是狂熱,“他娘的,真亂了!這比我們自己攻城,還要熱鬨!”
淩倉站在一旁,喉結上下滾動,半晌才吐出幾個字:“兵不血刃……攻心為上……末將,今日才知兵法真意!”
“時機,到了。”
趙鋒聲音平靜。
“轟隆——!”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話。
壽春城的西門方向,傳來一聲沉悶的巨響。
那厚重無比的吊橋,在無數人的合力之下,被緩緩放下。
重重地砸在渾濁的水麵上,濺起漫天水花!
緊接著,巨大的城門,在令人牙酸的“吱呀”聲中。
被從內向外,一點一點地,推開了!
一道生命的縫隙,出現在了這座絕望的孤城之上!
“傳我將令!”
趙鋒的聲音陡然拔高。
“末將在!”
張豹、李虎、淩倉三人齊聲應諾,聲如洪鐘!
“李虎!”
“在!”
“你率本部兵馬,乘船從西門入城!控製城門,肅清城內所有抵抗力量!凡持械反抗者,格殺勿論!”
“是!”
李虎大吼一聲,轉身飛奔而去。
江麵上,早已準備多時的數百艘大小船隻。
如同離弦之箭,向著那敞開的城門猛衝而去!
“張豹!淩倉!”
“末將在!”
“你們二人,率陷陣營及所有步卒,從北門、東門強行登城!封鎖全城!記住,我要的是活的喬世充和楊正則!但若遇世家負隅頑抗,不必留手!”
“遵命!”
兩位大將領命而去。
早已蓄勢待發的數萬大軍,開始向著那座孤城,發起了最後的總攻!
整個大營。
隻剩下趙鋒和錢衝,以及趙大牛率領的數百親兵。
趙鋒轉過身,目光落在了錢衝那張因為激動而漲紅的臉上。
“錢大哥。”
“主公!”
錢衝猛地單膝跪地,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請主公下令!末將願為先鋒,親手……斬下喬世充的狗頭!”
“不。”
趙鋒搖了搖頭,親自將他扶起。
他的眼神,深邃而冰冷。
“殺了他,太便宜他了。”
趙鋒伸出手,指向城內東南方向。
“那裡,是喬世充的府邸。他現在,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就是那裡。”
“我給你三百親兵。”
趙鋒一字一句地說道,聲音裡帶著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意味。
“我要你,活捉他。”
“然後,把他帶到喬家的祖墳前。”
“我要讓他跪在自己祖宗的屍骨麵前,親眼看著,他喬家的百年基業,是如何在我手中,化為飛灰!”
“我要讓他,在無儘的悔恨與絕望中,眾叛親離,受儘世人唾罵,最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番話,說得錢衝渾身劇震!
一股比親手複仇,還要強烈百倍的快意,瞬間傳遍四肢百骸!
對!
主公說的對!
就這麼殺了他,太便宜他了!
我要讓他活著!
讓他親眼看著自己珍視的一切,被一點點地摧毀!
讓他嘗遍自己曾經施加在彆人身上的,所有的痛苦與屈辱!
“末將……領命!”
錢衝的雙眼,紅得仿佛要滴出血來。
他翻身上馬,帶著三百親兵,如同一支黑色的利箭,直撲壽春城!
……
此刻的壽春城內,早已是一片地獄景象。
趙鋒的大軍從四麵八方湧入,叛亂的民夫為他們打開了所有的通道。
那些曾經高高在上的世家府邸,被憤怒的人群和如狼似虎的士兵衝開。
伴隨著絕望的慘叫和求饒,一座座華麗的府邸被付之一炬。
喬世充和楊正則,帶著十幾個最忠心的家將。
在齊膝深的汙水中,狼狽不堪地奔逃。
他們不敢走大路,隻能在狹窄、肮臟的小巷中穿行。
“家主!前麵就是府邸了!”
一名家將指著不遠處一座氣派的府門,驚喜地喊道。
喬世充的眼中,也迸發出一絲希望的光芒。
隻要能進入府邸,啟動地窖的機關,他就能活下去!
然而,就在他們即將衝出巷口的那一刻。
“踏!踏!踏!”
一陣整齊而又急促的馬蹄聲,從街道的另一頭傳來。
一隊身披黑甲,殺氣騰騰的騎兵,已經堵住了他們的去路。
為首一人,手持一柄環首刀。
正騎在馬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
那眼神,冰冷、怨毒。
仿佛是從九幽地獄爬出來的惡鬼!
“錢……錢衝?!”
楊正則看清來人的臉,嚇得魂飛魄散。
雙腿一軟,直接癱倒在了汙水之中。
喬世充的心,也瞬間沉到了穀底。
他最不想遇到的人,還是遇到了!
“喬世充,楊正則。”
錢衝緩緩舉起手中的刀,刀尖直指二人。
聲音沙啞。
充滿了無儘的恨意。
“可還認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