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
一個冰冷的聲音響起。
趙鋒終於開口了。
他的聲音不大,甚至有些沙啞。
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趙大牛渾身一顫,鬆開了手。
所有人都看向趙鋒,等待著他的決斷。
是戰,是退?
是為一人,還是為大局?
趙鋒緩緩抬起頭。
目光掃過趙大牛,掃過淩倉。
掃過周圍一張張或憤怒、或擔憂、或焦急的麵孔。
最後。
他的目光落向東南方,壽春的方向。
仿佛能穿透千山萬水,看到那座被陰謀籠罩的城池。
“你們以為。”
他緩緩開口,聲音平靜得可怕,“喬世充要殺的,隻是錢衝一個人嗎?”
眾人一愣。
“不。”
趙鋒搖了搖頭,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冷笑,“他要殺的,不止是我的恩人,而是我趙鋒立身的根本。”
“他要殺的,是你們所有人心中,那個‘信’字!”
“他要告訴所有人,跟著我趙鋒,未必有好下場。”
“他要告訴我麾下的將士,你們的忠誠,你們的浴血奮戰,在所謂的‘大局’麵前,隨時可以被犧牲!”
“他要撕碎我用鮮血和承諾豎起的大旗,要讓‘主公萬歲’這四個字,變成一個笑話!”
一番話。
如驚雷滾滾,炸響在每個人的耳邊。
淩倉的臉色變得煞白,他終於明白了。
這已經不是救一個人的問題了。
這是信念之爭,是立軍之本的對決!
如果趙鋒真的為了“大局”放棄了錢衝。
那麼今天,他可以放棄錢衝;
明天,他就可以放棄趙大牛,放棄淩倉。
放棄任何一個“可以被犧牲”的人!
到那時,軍心,就散了!
隊伍,就不好帶了!
“主公……”
淩倉羞愧地低下了頭。
趙鋒沒有看他,他翻身上馬,動作乾淨利落。
“傳我將令!”
他的聲音,響徹全軍。
“大軍繼續向壽春進發!聽從淩倉指揮!”
“速度放緩,每日行軍三十裡,安營紮寨,步步為營,做出大軍圍城的姿態!”
“傳信給張豹、李虎所部,不必彙合,從左右兩翼包抄,切斷壽春與其他郡縣的一切聯係!我要讓壽春,變成一座孤城!”
“我要讓喬世充,讓他看著我大軍壓境,看著他的希望一點點被碾碎!”
這幾道命令,讓所有將領都鬆了一口氣。
主公沒有亂。
他依舊冷靜,依舊在布局。
然而,趙鋒接下來的話。
卻讓所有人,心臟都提到了嗓子眼。
“趙大牛!”
“末將在!”
趙大牛猛地挺直了胸膛。
“點三百親衛,皆選騎術精湛、武藝高強之輩!脫下盔甲,換上便裝,備足三日的乾糧和清水,帶上最好的快馬!”
趙鋒的目光如刀鋒般銳利,掃過眾人,一字一句地說道:“我,親自去救人!”
“主公!不可!”
“主公三思啊!”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乃萬軍之主,怎可親身犯險?!”
這一次,不止是淩倉。
幾乎所有的將領都跪了下來,苦聲勸諫。
讓主帥親自帶隊去執行斬首、營救任務。
這簡直是聞所未聞!
太瘋狂了!
“不必再議。”
趙鋒的聲音斬釘截鐵。
他勒轉馬頭,看著眼前這些忠心耿耿的部下。
聲音終於有了一絲溫度,卻也帶著無儘的決絕。
“錢衝,曾是我的上司,更是我的恩人。如今,他受我連累,身陷囹圄,危在旦夕。”
“我若高坐中軍大帳,隻派爾等前往,縱使救回,我趙鋒,又有何麵目去見他?”
“我去救他,不是因為我是什麼九江王,而是因為,我是趙鋒。”
“他護我一次,我便要救他一世!”
“此事,是我趙鋒的私事,也是我全軍的公事!”
話音落下,再無一人敢勸。
他們從趙鋒的眼中,看到了一種不容動搖的意誌。
那是一種。
哪怕與整個世界為敵,也要守護自己諾言的偏執和驕傲。
而這。
也正是他們誓死追隨的理由。
“點兵!”
趙鋒最後看了一眼趙大牛。
“喏!”
趙大牛含著熱淚,嘶吼著應下。
很快。
三百名最精銳的騎士,悄無聲息地集結完畢。
他們脫下了顯眼的甲胄,換上了普通的勁裝。
腰懸佩刀,背負強弓,眼神如狼。
趙鋒也換上了一身黑色的緊身武服。
除了那杆從不離身的斷魄長槍,再無他物。
他沒有再多說一個字。
隻是對著眾將點了點頭,吩咐了淩倉領軍。
隨即便猛地一夾馬腹!
“駕!”
戰馬嘶鳴。
化作一道黑色的閃電,朝著東南方向狂奔而去。
身後,趙大牛率領著三百鐵騎。
如影隨形,緊緊跟上。
三百零一人,三百零一騎。
在冬日蕭瑟的曠野上,拉成一道黑色的細線。
若能不負忠義,不負大局!
我趙鋒一條命而已。
又有何惜?
又有何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