淒厲的慘叫聲,終於被釘子釘入骨肉的悶響所取代。
縣衙前的空地,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死寂。
風中。
血腥味和腥臭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嘔。
那十二個剛才還不可一世的京城公子,如今成了十二具掛在木樁上的扭曲屍體。
死狀淒慘,雙目圓睜。
仿佛在質問蒼天,為何會是這般下場。
跪在地上的曲陽士紳,早已嚇得魂不附體。
一個個麵如白紙,連頭都不敢抬。
這趙鋒連宰相的嫡子都敢殺,還有什麼他不敢做的?
趙鋒從太師椅上站起身。
目光平靜地掃過那十二具屍體,隨即轉向一名隨軍的文官。
“齊泰然。”
“屬下在!”
一名四十歲左右,麵容清瘦。
留著山羊胡的中年文士立刻出列,躬身行禮。
此人是趙鋒從曆陽帶來的文官之一,準備留在曲陽處理政務。
“擬一封文書,昭告天下。”
趙鋒的聲音不帶一絲波瀾。
齊泰然心中一凜,連忙取出隨身的紙筆,準備記錄。
“就說,大乾宰相魏玉道之子魏不器,連同京城十一名官員子嗣,無故殘殺我九江使者劉承等十一人,罪大惡極,人神共憤!”
“劉承等人好心勸降,魏不器等人,不僅不感激涕零,竟然還敢反抗!”
“我趙鋒,已於曲陽城下,將此十二名元凶,儘數斬殺,以慰忠魂!”
齊泰然筆走龍蛇,飛速記錄。
心中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主公這是……要和朝廷徹底撕破臉皮啊!
“最後,替我,問天下人一句話。”
趙鋒頓了頓,聲音陡然變得鏗鏘有力。
齊泰然猛地抬頭。
隻見趙鋒的眼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燒。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轟!”
這八個字。
如同一道九天驚雷,狠狠劈在了齊泰然的腦海裡!
他握著筆的手,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起來。
墨點滴落在紙上,暈開一團漆黑。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他反複咀嚼著這八個字。
隻覺得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氣和霸氣,撲麵而來!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造反了!
這是在動搖國本!
是在挑戰這天下數百年來的世家門閥之製!
齊泰然看著趙鋒的背影。
眼神從震驚,慢慢化為了狂熱的崇拜。
能說出這等話語的主公。
其誌,又豈會在小小的九江衡山?
天下!
主公要的是這整個天下啊!
……
趙鋒沒有理會齊泰然的失態。
他轉過身,冰冷的目光落在了那群跪地的曲陽士紳身上。
“你們之中,可有喬氏之人?”
眾人麵麵相覷,最後還是那個叫王滿倉的糧商,顫巍巍地開口:“回……回趙王,喬氏……喬氏一族在魏公子他們來之前,就已經舉族遷往壽春了。”
趙鋒聞言,眼中閃過一絲了然。
這喬家,倒是跑得快。
他不再糾結此事,話鋒一轉。
聲音冷了下來:“我的使者劉承進城之後,你們為何不施以援手?為何不阻止魏不器行凶?”
王滿倉一聽,連忙磕頭,急聲辯解:“趙王明鑒啊!我們冤枉啊!”
“本來,我們已經說服了縣令開城投降,一切都談妥了。可誰知魏不器那夥人突然從天而降,拿著朝廷的文書,直接接管了城中所有軍政要務!那縣令見勢不妙,當晚就帶著家眷跑了!”
“我們……我們人微言輕,也曾勸過魏不器,可他根本不聽啊!我們也是有心無力啊!”
“有心無力?”
趙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們二十多家士紳,在曲陽盤根錯節,家中護院家丁加起來,沒有一千也有八百。魏不器那夥人,不過百餘護衛。你們若是齊心協力,拿下一群酒囊飯袋,很難嗎?”
王滿倉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冷汗直流。
他張了張嘴,卻發現任何辯解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是啊,他們不是做不到,隻是不想做。
他們想兩頭下注。
誰贏了,他們都不虧。
“趙王……”
王滿倉還在做最後的掙紮,“我們……我們雖未曾幫您,可也未曾幫助魏不器等人啊!”
“兩不相幫?”
趙鋒搖了搖頭,眼中最後一絲溫度也消失了,“在我這裡,兩不相幫,亦是錯!”
話音落下。
王滿倉等人如墜冰窟,渾身血液都仿佛被凍結了。
趙鋒不再多言,隻是輕輕一揮手。
“殺。”
“噗嗤!”
趙大牛早就等得不耐煩了。
聽到命令。
他獰笑一聲,手中佩刀化作一道寒光。
王滿倉那顆碩大的頭顱,衝天而起!
鮮血,噴了旁邊的人一臉。
“啊!!”
“饒命啊!”
不等其他人反應過來。
數十名親衛便如狼似虎地撲了上去,手起刀落。
慘叫聲此起彼伏,卻又很快被利刃入肉的聲音所淹沒。
轉眼之間。
二十多名曲陽士紳的家主,儘數斃命。
“傳我將令!”
趙鋒的聲音,在血腥味中顯得格外清晰,“查抄這些家族!所有家產,八成充公,剩下兩成,全部分給攻城的將士們!”
此令一出,數千名原本還沉浸在殺戮肅殺氣氛中的士兵,瞬間沸騰了!
他們的呼吸,一下子變得粗重起來,眼中爆發出炙熱的光芒!
抄家!
分錢!
主公信守承諾!
這是最實在的賞賜!
“主公萬歲!”
“主公萬歲!!”
山呼海嘯般的吼聲。
衝散了血腥。
將所有人的狂熱都推向了!
……
另一邊,千裡之外的京城。
夜已深。
宰相府內,燈火通明。
當朝宰相魏玉道,猛地從床榻上坐起,額頭上滿是冷汗。
他喘著粗氣,心口突突直跳。
一種莫名的心悸和惶恐,緊緊攫住了他。
方才,他做了一個噩夢。
夢裡,他最疼愛的兒子魏不器。
渾身是血地站在他麵前,哭喊著叫他。
“來人。”
魏玉道聲音沙啞地喊了一聲。
一名老管家立刻推門而入,躬身道:“相爺,有何吩咐?”
“不器……可有消息傳來?”
老管家搖了搖頭:“回相爺,小相爺昨日剛過壽春,算算時日,這幾日應該剛剛抵達曲陽,哪有這麼快傳來消息。”
魏玉道沉默了。
他擺了擺手,讓管家退下。
隨後獨自一人坐在昏暗的燈光下。
心中的那股不安,卻無論如何也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