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茂皺著眉頭。
看著眼前這個滿身酒氣,連路都走不穩的男人。
一股刺鼻的酒臭味混合著嘔吐物的酸腐氣。
熏得他差點當場拔刀。
他剛想開口嗬斥。
讓這醉鬼滾遠點,卻聽清了那人嘴裡含糊不清的咒罵。
“趙鋒……你個狗娘養的……不得好死……”
“等著……我陳顯平……跟你沒完……”
鄭茂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
他身後的一眾親衛,也齊刷刷地將手按在了刀柄上。
冰冷的殺氣讓巷口的溫度都仿佛降了幾分!
這邊的動靜,很快吸引了街上行人的注意。
要是換做幾天前。
看見這群殺氣騰騰的黑甲兵,百姓們早就躲得遠遠的了。
但這幾天下來,邾城的百姓們發現。
這支新來的軍隊,跟他們以前見過的所有官兵都不一樣。
他們紀律嚴明,秋毫無犯。
除了抄了那十九家為富不仁的世家,對普通百姓和善得很。
巡邏的士兵見人會點頭,去街邊買個炊餅、喝碗熱茶。
都會老老實實地給錢,一個銅板都不少。
久而久之。
大家心裡的那點恐懼,也就漸漸散了。
此刻見有熱鬨可看。
膽子大點的便都湊了過來,伸長了脖子往巷口裡瞧。
“咦?那不是……陳將軍嗎?”
一個眼尖的貨郎認出了爛醉如泥的陳顯平。
“哪個陳將軍?”
“還能是哪個!就是安康將軍陳顯平啊!以前陳廣太守出去打仗,不都是他守城嗎?威風得很呐!”
“哦!是他!就是他開的城門,放趙將軍進來的!”
這話一出,人群頓時炸開了鍋。
一個賣菜的老漢,吐了口唾沫,陰陽怪氣地喊道:“哎喲!這不是咱們邾城的‘大功臣’,陳將軍嘛!小的給您請安了!”
“哈哈哈!對對對!咱們都該謝謝陳將軍!”
一個鐵匠也跟著起哄,嗓門洪亮,“要不是陳將軍深明大義,打開城門,咱們現在還得被王家、李家那幫吸血鬼給盤剝呢!陳將軍,您可是我們的大恩人啊!”
“可不是嘛!想當初陳將軍巡街,那叫一個氣派,眼睛都長在天靈蓋上,咱們這些泥腿子連看他一眼都不敢。”
“怎麼今天……喝成這樣了?”
一句句帶著尖刺的“感謝”和嘲諷,像一根根燒紅的鐵針,狠狠紮進陳顯平的耳朵裡。
他本來看到鄭茂那張黑臉和明晃晃的刀柄,酒已經醒了三分。
心裡正發虛,想著趕緊認個慫溜走。
可周圍百姓的起哄和嘲笑,瞬間點燃了他心中所有的屈辱、憤怒和不甘。
酒勁上湧,惡向膽邊生!
他猛地推開攙扶他的家丁。
挺直了腰杆。
通紅的眼睛死死瞪著鄭茂。
“看什麼看!沒見過將軍喝酒嗎?”
陳顯平指著自己的鼻子,衝著鄭茂和周圍的百姓,歇斯底裡地吼道:“我,陳顯平!是助趙將軍拿下邾城的首功之臣!這話,是趙將軍昨夜在慶功宴上,當著所有人的麵,親口說的!”
他以為搬出趙鋒,就能鎮住場麵。
鄭茂卻隻是冷冷地看著他,像在看一個死人。
“我剛才,聽到你罵主公了。”
周圍的百姓立刻跟著起哄。
“聽到了!聽到了!他罵趙將軍是狗娘養的!”
“對!還說跟趙將軍沒完!”
“忘恩負義的東西!趙將軍饒你一命,你還敢背後咒罵!”
陳顯平被眾人指著鼻子罵,徹底豁出去了。
他梗著脖子,臉漲成了豬肝色。
“罵了又如何?!”
他咆哮道:“他趙鋒不仁不義在先!我幫他奪下邾城,他反手就抄了我九成的家產!天底下有這麼對待功臣的嗎?啊?!”
“閉嘴!”
鄭茂厲聲喝斷了他,“再敢對主公不敬,我撕了你的嘴!”
陳顯平被他一聲暴喝嚇得一哆嗦。
但隨即,更強烈的羞辱感湧上心頭。
他覺得自己就像一個被扒光了衣服的小醜,在眾人麵前被反複鞭笞。
憑什麼?!
我才是功臣!
我才是那個讓他趙鋒兵不血刃拿下堅城的人!
你們這群丘八,這群泥腿子,憑什麼這麼對我?!
“我是功臣!”
陳顯平漲紅著臉,往前踏了一步。
幾乎把臉湊到了鄭茂麵前,用一種癲狂的語氣嘶吼道: “你敢動我一下試試?!”
錚——!
回應他的,是一道雪亮的刀光。
快得讓人看不清軌跡。
巷口瞬間安靜了下來,所有起哄的、嘲笑的聲音。
都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掐住了脖子,戛然而止。
時間,仿佛凝固了。
噗通。
陳顯平無頭的屍身,直挺挺地向後倒去。
脖頸處噴出的鮮血,染紅了身後的牆壁。
一顆死不瞑目的頭顱,在地上滾了兩圈,臉上還凝固著最後一刻的囂張與錯愕。
鄭茂麵無表情地收刀入鞘,彎腰。
一把抓起陳顯平那尚有餘溫的頭發,將頭顱拎了起來。
他看著那雙圓睜的、充滿不信的眼睛。
聲音平淡,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巷口。
“試了。”
“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