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終於亮了。
一夜的廝殺與動蕩,仿佛是一場遙遠而血腥的噩夢。
當第一縷晨光刺破雲層,照亮邾城的街道時。
緊閉了一夜的門扉後。
無數百姓揣著惴惴不安的心,悄悄探出了頭。
街道上,血跡已經被衝刷,屍體也已被收殮。
但那股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依舊頑固地盤踞在空氣中。
提醒著所有人昨夜發生了何等可怕的事情。
一隊隊身披黑甲的士兵,正邁著整齊的步伐在街上巡邏。
他們麵容冷峻,目光銳利,腰間的鋼刀在晨光下反射著冰冷的光。
百姓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是跟以往不一樣的兵!
看來這城,是真的破了。
一個賣炊餅的老漢,家裡困難,必須要開張了。
所以他猶豫了半天,還是硬著頭皮挑著擔子走了出來。
他縮著脖子,貼著牆根。
隻想快點到街角支起攤子,賺幾個銅板糊口。
“老鄉,彆怕。”
一個巡邏的伍長停下腳步,臉上沒什麼表情,但聲音還算客氣,“放心出攤吧,將軍有令,不許滋擾百姓。”
老漢嚇得一個哆嗦,差點把擔子扔了。
他顫顫巍巍地抬起頭,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軍……軍爺,這……這城是……”
“被我們趙將軍拿下了。”
那伍長言簡意賅。
“趙……趙將軍?”
老漢的臉瞬間煞白,兩條腿都開始打顫。
完了!
他聽過往的商隊說過,那個泥腿子出身的趙鋒,簡直是個活閻王!
殺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頭,尤其好色如命。
所過之處,但凡有幾分姿色的女子,都難逃其手。
說是夜夜當新郎,日日換新娘!
那伍長看著老漢嚇得魂不附體的樣子。
似乎猜到了他在想什麼,嘴角撇了撇。
“那些都是謠言。”
他淡淡說了一句,也懶得過多解釋,“你們自己看,自己感受就是了。”
說完,他便不再理會。
帶著手下繼續巡邏,腳步聲鏗鏘遠去。
老漢愣在原地,將信將疑。
可看著那些士兵雖然麵冷,卻秋毫無犯,連看都沒多看路邊行人一眼,心裡的恐懼似乎消散了一些。
但最終,他還是沒敢出攤。
哆哆嗦嗦地挑著擔子,又躲回了家裡。
在天下世家奮力傳播下。
趙鋒的汙名太盛!
盛到人害怕!
……
太守府。
大堂。
趙鋒大馬金刀地坐在主位之上,身下的虎皮大椅,還是陳廣在時鋪就的。
他身上已經換了一身乾淨的常服。
但那股從屍山血海裡帶出來的煞氣,卻絲毫未減。
讓整個大堂的溫度都仿佛低了幾分。
堂下。
夏侯昱、陳顯平、鄭茂等人分列左右。
夏侯昱正手持一卷竹簡,有條不紊地對一隊隊將領下達著各種指令。
清點府庫、接收城防、統計降卒、安撫城內……
一條條,一款款,清晰明了,高效得令人咋舌。
整個郡守府,就像一個被他撥動的精密儀器,開始高速運轉起來。
陳顯平站在一旁。
看著這一幕,眼神複雜。
他本是這座城的主人,可現在,卻像個外人,連插句話的資格都沒有。
過了一會兒,親衛統領趙大牛從堂外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腳步聲沉重如雷。
“主公!”
他拱手稟報,聲音洪亮,“邾城內所有叫得上名號的世家望族,全都帶來了!”
趙鋒眼皮都沒抬一下。
隻是端起手邊的茶水,輕輕吹了吹熱氣。
“傳。”
一個字,輕飄飄的,卻帶著千鈞之力。
很快,一陣淩亂的腳步聲響起。
二十多名衣著華貴,養尊處優的中年或老年男子,被帶到了大堂前。
他們一個個麵色蒼白,眼神中帶著掩飾不住的恐懼和忐忑。
為首的,正是衡山郡第一大世家何氏的當代家主,何庸。
一個年過半百,身形微胖的錦袍老者。
跟在他身後的,是他的兒子,何致遠。
何致遠低著頭,臉色比其他人還要難看幾分。
不是說趙鋒醜陋無比嗎?
怎麼這麼英武!
艸!
這些世家家主,平日裡在衡山郡作威作福,眼高於頂。
可今天,他們比誰都乖順。
因為所有人都知道這趙鋒的行事風格。
這位爺殺起世家望族來,當真如屠狗一般,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
一進入大堂。
感受到那股冰冷的殺氣,所有人都齊齊打了個寒顫。
“我等……拜見趙將軍。”
何庸帶頭,眾人紛紛躬身行禮。
態度謙卑到了極點,絲毫不敢擺譜。
趙鋒依舊沒有說話。
隻是放下了茶杯,眉頭微微皺起。
夏侯昱見狀,立刻會意。
緩緩抬起頭,那雙細長的眼睛裡閃著毒蛇般的光芒。
聲音不大,卻陰冷刺骨。
“既見將軍,為何不跪?”
簡簡單單八個字。
如同一道驚雷。
在所有世家家主的耳邊炸響!
二十多名家主的臉色,瞬間劇變。
跪?
他們是世家,是士族!
見官不跪,是他們與生俱來的特權!
是他們身份的象征!
陳廣在時,對他們都禮遇有加。
這個泥腿子出身的反賊,竟然要他們下跪?
這是要將他們踩在腳底下,把他們最後的尊嚴都給剝奪乾淨!
何庸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嘴唇哆嗦著,想要說些什麼。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開口。
——錚!
一聲清越的金屬摩擦聲,驟然響起!
趙大牛麵無表情地抽出腰間環首刀。
雪亮的刀鋒在堂內光線下,晃出一片令人心悸的寒芒。
冰冷的殺意,如同實質,瞬間籠罩了所有人。
何庸隻覺得一股涼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雙腿一軟。
撲通!
他第一個跪了下去。
這個聲音,仿佛是推倒了第一塊多米諾骨牌。
撲通!
撲通!
撲通!
啪嘰(嚇的摔倒)!
下一秒,此起彼伏的跪地聲響成一片。
那二十多名剛才還想保留最後一絲體麵的世家家主。
此刻爭先恐後,醜態百出地跪倒在地。
將頭深深地埋了下去,連大氣都不敢喘。
“吾等……叩見趙將軍!”
聲音顫抖,帶著哭腔,充滿了恐懼。
趙大牛看著這群人。
不屑地冷哼一聲,緩緩將刀收回鞘中。
“一群賤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