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大堂的門被“吱呀”一聲關上。
堂內的血腥氣,似乎也隨之濃鬱了幾分。
齊公公那顆死不瞑目的頭顱還滾在角落裡,無聲地訴說著剛才發生的一切。
李虎等一眾將領,手都按在刀柄上。
身體站得筆直,呼吸卻有些粗重。
他們是刀口舔血的漢子,殺人不怕。
可剛剛殺的,是皇帝派來的監軍,是聖旨的化身。
這意味著什麼,他們心裡都清楚。
因為大家之前就是義軍,就是反賊!
可在趙鋒獲封九江太守後。
兄弟們心裡也燃起了一股“洗白”的希望。
畢竟,沒人想要當反賊!
可這次殺了監軍太監。
那就意味著從此以後,再無退路了。
趙鋒走到主位上,沒有坐下。
而是轉身,麵對著他手下這群將領。
趙鋒目光平靜。
卻帶著一股前所未有的穿透力,掃過每一張臉。
“怕了?”
他開口。
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沒人說話。
但幾個將領下意識握緊刀柄的動作,已經說明了一切。
怕,怎麼能不怕?
那可是皇帝,是天子。
是名正言順的天下之主。
他們這些人,在世人眼中。
從今天起,就是反賊,是國賊。
是要被千刀萬剮,誅連九族的。
當義軍的時候。
無名無姓,小打小鬨。
大家都有僥幸心理!
義軍敗了大不了躲起來!
可殺了監軍,那就不一樣了!
屬於是從無名之輩,上了大乾叛賊必吃榜!
“怕就對了。”
趙鋒忽然笑了,笑得有些自嘲,“說實話,我也怕。”
眾人都是一愣,不可思議地看著趙鋒。
在他們心中。
將軍算無遺策,勇冠三軍。
就好像天塌下來都能扛住,怎麼會說出個“怕”字?
“我怕兄弟們跟著我,打了勝仗,卻連口飽飯都吃不上。”
“我怕兄弟們流了血,立了功,卻被京城裡那些動動嘴皮子的文官,一筆勾銷。”
“我怕有一天,我們打下了大大的疆土,皇帝老兒一道聖旨下來,收了我們的兵權,奪了我們的田地,把我們當成用完的夜壺,一腳踹開!”
趙鋒的聲音越來越大。
如同重錘,一下下敲在所有人的心口上。
“就像今天!齊公公那道聖旨,你們都聽見了!”
“剝奪兵權,全權節製!”
“說得好聽!什麼叫全權節製?”
“就是他一個死太監,能決定我們的生死!他看誰不順眼,就能殺了誰!”
“我們辛辛苦苦用命換來的軍功,換來的黃州城,最後都成了他一個人的功勞!”
“等他把我們利用完了,下一步是什麼?”
“就是把我們這支軍隊拆散,打亂,分到各處去當炮灰!”
“而我趙鋒,還有你們這些跟著我最早的兄弟,有一個算一個,都得上斷頭台!”
“因為我們是反賊出身,我們是狼崽子!”
“一日為反賊,終生為反賊!”
“皇帝他看到我們,就睡不著覺!”
“如果皇帝發的第一道聖旨,是真的。”
“那麼剛才老狗所念的第二道聖旨,便也是真的!”
“給或者收,皆在他一念之間!”
“真聽了他的話,才叫引頸待戮!”
一番話。
說得眾人臉色鐵青,拳頭捏得咯吱作響。
是啊,將軍說的沒錯。
他們不是傻子,此刻一點便瞬間通透了!
皇帝,從來就沒信過他們!
“他娘的!”
李虎第一個忍不住了,往地上啐了一口濃痰,“皇帝老兒不仁,就彆怪咱們不義!將軍,你說怎麼辦,兄弟們都聽你的!大不了就是個死,腦袋掉了碗大個疤!”
“對!將軍!我們聽你的!”
“反了!反了!”
一時間,群情激憤。
那座名為“造反”的大山。
在眾人心中,似乎開始鬆動了。
趙鋒抬手,壓下了眾人的聲音。
他走到大堂中央,撿起了那卷被鮮血浸染的聖旨。
“這東西,以前是天,是不可違逆的意誌。”
他看著眾人,眼神銳利如刀。
“可現在,我想告訴你們,它就是一張紙,擦屁股都嫌硬!”
說罷,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他兩手用力。
“嘶啦——”
代表著皇權至高無上的聖旨,就這麼被他輕而易舉地撕成了兩半,隨手扔在了地上。
“從今天起,我們不聽皇帝的。”
“我們,隻聽自己的!”
“我問你們,跟著我,打下這大好江山,你們敢不敢要?”
“敢!”
這一次。
回答聲整齊劃一,再無半分猶豫。
所有人的眼中,都燃起了名為“野心”的火焰。
皇帝算個屁!
他們隻認那個能帶著他們打勝仗,能讓他們分田地,能把聖旨當廢紙撕了的男人!
“好!”
趙鋒重重點頭:“既然大家都是一條心,那咱們就議一議,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
他回到主位上,示意眾人落座。
“都坐。”
趙鋒的聲音很平靜。
李虎等人依言落座。
但腰杆依舊挺得筆直,目光灼灼地看著主位上的趙鋒。
他們知道,從這一刻起。
趙鋒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將決定他們這群人的命運。
“我知道大家在擔心什麼。”
趙鋒的目光掃過眾人。
冷聲道:“殺了監軍,撕了聖旨,咱們就成了鐵板釘釘的反賊。”
“接下來,要麵對的,可能就是朝廷的雷霆大軍。”
堂內氣氛一緊。
這正是他們最擔心的問題。
衡山郡兵馬雖多。
可就算他們能全部收服,也不過兩三萬人。
如何與大乾朝廷那數以百萬計的軍隊抗衡?
“但是。”
趙鋒話鋒一轉,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仗,不是這麼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