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會。
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才漸漸平息。
但那股狂熱的浪潮。
依舊在每個士兵的胸膛裡翻湧。
趙鋒的目光從一張張激動到漲紅的臉上掃過。
最後,落在了不遠處的公主車駕和那個如影子般矗立的太監身上。
吳念薇車簾後的臉,已沒了血色。
齊公公那雙細長的眼睛裡,陰冷的寒芒幾乎要凝成實質。
趙鋒心中冷笑。
成了!
敵人越難受,我就越好受!
這步棋,走對了!
他知道自己許下的承諾有多重。
斬首一級,記一功,兌白銀一兩。
十功,兌良田一畝。
千功,請封將軍!
這支軍隊南征北戰,殺的敵人越多,需要的賞賜就越多。
一個衡山郡,就算是搜刮得底朝天,也根本不夠分的!
到時候,軍功簿上記得清清楚楚,誰的功勞該兌現,誰的功勞該拖延?
不患寡而患不均,一旦他兌現不了承諾,這支虎狼之師瞬間就會反噬其主。
怎麼辦?
趙鋒的嘴角,勾起一抹旁人無法理解的弧度。
蛋糕不夠大?
那就把蛋糕做大!
他腦海中的地圖,早已不止是小小的衡山郡。
而是整個大乾,那廣袤的五十個郡!
一個衡山郡不夠分,那整個天下,夠不夠兄弟們分?!
這,才是他趙鋒真正的圖謀!
以戰養戰!
大乾的皇帝吳燁,給不起。
一個蘿卜一個坑。
他賞了這些人,那現在就坐在位置上的人又去哪裡?
所以他做不到。
但我趙鋒。
將來要是坐上了那個位置,就給得起!
因為這天下。
本就是我帶著兄弟們一刀一槍打下來的!
大軍繼續前行。
有了“軍功簿”的刺激。
所有士兵的士氣都攀升到了,腳步都輕快了幾分。
行進數裡後。
前方地平線上,一座雄城的輪廓漸漸清晰。
黃州城,到了。
趙鋒下令,大軍在城外五裡處安營紮寨。
伐木打造雲梯、衝車等攻城器械,一副準備強攻的架勢。
入夜。
中軍大帳內,趙鋒正對著地圖凝神。
一名親衛快步入內。
身後跟著一個風塵仆仆,作尋常百姓打扮的漢子。
“將軍,夏侯先生派人送來密信。”
趙鋒接過那漢子呈上的蠟丸,捏開後取出一卷小小的布帛。
展開一看,他原本平靜的臉上,瞬間露出了抑製不住的笑意。
信上,夏侯昱用簡練的文字。
講述了他如何三言兩語,便說動了黃州守將劉勳。
劉勳不但會放棄抵抗,更會帶著自己的心腹精銳,在趙鋒攻城時“詐敗”而逃。
直奔治所邾縣,去跟彆的將領搶奪衡山郡的大位。
不僅如此,夏侯昱已經派人。
用同樣的方法,去“說服”沿途其他城池的守將。
哪怕隻有半數成功。
也有五城之地可不戰而獲!
趙鋒看完。
將布帛湊到燭火上燒成灰燼。
“娘的,讀書人的心,真他娘的是黑的!”
他忍不住笑罵了一句。
這夏侯昱,簡直是個毒士!
不費一兵一卒,就讓一座堅城唾手可得。
若真能以最小的傷亡,最快的速度拿下整個衡山郡。
他趙鋒,才算是在這亂世之中,有了真正的立足之地!
翌日。
淩晨。
天色剛剛蒙蒙亮。
數架連夜趕製出來的簡陋雲梯和一架衝車,便已經準備就緒。
趙鋒披甲持刀,翻身上馬。
“傳令!全軍集結,準備攻城!”
此令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就連李虎都湊了過來,一臉不解:“將軍,咱們這才剛到,攻城器械也才這麼點,是不是太急了?”
“執行命令!”
趙鋒的聲音不容置疑。
就在這時,兩道身影急匆匆地趕了過來。
“趙將軍!萬萬不可!”
齊公公尖著嗓子,臉上滿是怒意,“兵法有雲,圍城必闕,攻心為上!你這般不管不顧地猛衝,是想讓你手下的兒郎,拿命去填嗎?!”
吳念薇也蹙著秀眉,急聲道:“趙將軍,齊公公所言有理。我軍遠道而來,士卒疲憊,器械不精,此時強攻,絕非上策。還請將軍三思!”
她的話說得懇切,完全是為趙鋒和這支軍隊考慮的模樣。
若是尋常將領。
麵對監軍和公主的聯手勸阻,怕是早就從善如流了。
可趙鋒隻是回頭,看了他們一眼,臉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
“公主,齊公公,你們不懂。”
他慢悠悠地說道:“打仗,有時候,就是要出其不意。”
說罷,他不再理會二人。
猛地抽出腰間佩刀,向前一指,聲如雷霆。
“攻城!”
趙鋒的刀鋒所指,便是黃州城那巍峨的城牆。
軍令如山。
哪怕心中充滿了疑惑,哪怕覺得這無異於以卵擊石。
但數千將士的身體,還是下意識地動了起來。
“軍功簿”的誘惑太大了!
將軍瘋了,他們可以不瘋。
但將軍指出的那條用人頭和功勞鋪就的通天大道,他們不能不走!
“咚!咚!咚!”
戰鼓聲倉促地響起,透著一股準備不足的淩亂。
“將軍有令!攻城!”
“第一隊!上雲梯!”
李虎咬著牙,第一個扛起一架簡陋的雲梯。
帶著手下的弟兄們,怒吼著朝城牆衝去。
“趙將軍!你瘋了不成!”
齊公公氣得渾身發抖,那張本就沒什麼血色的臉,此刻更是白得像紙。
他尖著嗓子對身邊的隨從太監喊道:“記下來!都給咱家記下來!平東將軍趙鋒,好大喜功,不恤士卒,無視軍法,強行攻城!咱家要寫折子,八百裡加急送回京城,請陛下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