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鋒緩緩開口。
聲音平靜,卻帶著一股洞悉人心的力量。
“韓定國給蕭破甲寫勸降信,這是陽謀,也是試探。”
“蕭破甲是什麼人?定軍將軍!手下有萬把兄弟跟著他賣命,他要是連價都不還,直接就降了,以後還怎麼帶兵?”
“他就算真想降,也得擺足了架子,跟韓定國來回拉扯,給自己和手下的兄弟們多要點好處。這一來一回,沒個五七天,談不下來。”
趙鋒頓了頓,目光掃過眾人,繼續道:“至於韜光縣的陳公,他手上有兩千精兵。加上韜光縣的糧草儲備,隻要他不是個傻子,死守十天半個月,絕無問題。”
他話鋒一轉,語氣裡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除非……”
趙鋒沒有說下去。
但帳內眾人心裡都咯噔一下,明白了那未儘之言。
除非陳公外強中乾,有小才而無大謀。
被韓定國一封勸降信就嚇破了膽。
不等敵人攻城,自己就先跑了!
想到這一層,眾人心中剛剛燃起的希望,又被澆上了一盆冷水。
將身家性命寄托於彆人的德行和能力,本就是這世上最靠不住的事。
“所以,我們不能等。”
趙鋒的聲音將眾人的思緒拉了回來,他的臉色變得前所未有的凝重,“我們必須主動出擊。”
他站起身,目光如炬,掃過帳內每一張緊張的臉。
“我需要五個人,從全椒東門出城,繞道前往曆陽,向蕭破甲傳遞消息!”
“誰,敢去?”
話音剛落。
“撲通!”
以趙富貴和趙鐵牛為首的十名親衛,齊刷刷單膝跪地,沒有半句廢話,隻有四個字。
“末將願往!”
聲音不大,卻斬釘截鐵,在這小小的柴房裡回蕩。
看著眼前這十張樸實而又決絕的臉,趙鋒的喉頭動了動,眼眶有些發熱。
他深知此去九死一生,官軍的斥候和遊騎遍布鄉野。
五個人想穿過重重封鎖抵達百裡之外的曆陽,比登天還難。
可他們,沒有一個人猶豫。
趙鋒重重地點了點頭,上前親自扶起趙富貴。
“好!不愧是我趙家村的種!”
他看向趙富貴,沉聲道:“富貴,你最機靈,我選你。你再挑四個跑得最快的兄弟。”
很快,五名人選定了下來。
趙鋒從懷裡摸出五封早已寫好、用油紙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信,鄭重地交到趙富貴手上。
“這是五封一模一樣的信。你們出城之後,立刻分頭行動,一人走一條路。不管用什麼辦法,哪怕是爬,也要把信送到曆陽,親手交到蕭破甲手上!”
“記住,你們的任務,不是活著回來,是把信送到!”
“將軍放心!”
趙富貴將五封信小心翼翼地揣進懷裡,像是揣著十萬大軍,“信在,人在!信亡,人亡!”
“去吧。”
趙鋒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五人不再多言,對著趙鋒行了一個軍禮,轉身掀開簾子,消失在夜色中。
翌日清晨,天色微明。
隨著城門“吱呀”一聲打開,五個穿著破爛、挑著空擔子的鄉下漢子。
混在出城的人群裡,低著頭,快步走出了全椒縣。
他們的身影,很快便彙入官道上的人流,消失不見。
柴房內,趙鋒對剩下的五名親衛下達了命令。
“睡覺,吃飯,養足精神。”
……
話分兩頭。
與韜光縣隔著一座大彆山的建陽縣城外。
旌旗招展,殺氣衝天。
數萬大軍整裝待發,黑壓壓的一片,望不到邊際。
大軍陣前,一員年輕小將騎著一匹神駿的白色戰馬,顯得格外惹眼。
他頭戴亮銀盔,身穿白龍甲。
手持一杆龍膽亮銀槍,眉宇間滿是桀驁與飛揚。
此人,正是大乾軍神韓定國的嫡子。
素有“小軍神”之稱的韓破虜!
“將軍,我們剛剛整合建陽、東城二縣的兵馬,軍心未穩。是否應該等一等國公大人的軍令,兩麵夾擊,一同對韜光縣的陳廣施壓?”
一名頭發花白的裨將驅馬上前,小心翼翼地勸道。
韓破虜聞言,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冷笑,他甚至都懶得看那裨將一眼。
“等我父親?”
他猛地一拉韁繩,胯下白馬人立而起,發出一聲響亮的嘶鳴。
“區區一個反賊陳廣,也配讓我父親出手?”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狂傲,傳遍了前軍。
“我韓破虜,不靠父蔭,照樣能讓這幫跳梁小醜聞風喪膽!”
“傳我將令!”
韓破虜長槍一指韜光縣的方向,意氣風發。
“全軍出擊!目標,韜光!我要在三天之內,踏平韜光縣,將陳廣的人頭,送到我父親的帥帳!”
“出發!”
一聲令下,戰鼓齊鳴!
韓破虜親自帶來的兩萬輕騎兵,如同決堤的洪流,率先衝出。
其後,從兩縣新募的一萬步卒。
也邁開腳步,緊緊跟隨。
整整三萬大軍,如同一片巨大的烏雲。
朝著韜光縣的方向,滾滾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