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沈國公誤會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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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炎炎,道旁芳菲皆垂首。

唯有木槿,猩紅花瓣奔湧著曬不乾的血。

馬車內清風陣陣,如置身春日,絲毫沒有酷暑的炎熱。

臥榻上的女子,眉心緊蹙,小臉煞白,不知陷入什麼夢境。

“槿兒,你妹妹長在鄉野,日子過得苦,你要多讓著她,畢竟,她的痛苦是你親爹娘造成的。”

“阮槿,你占了棠兒十幾年金尊玉貴的身份,非但不知感恩,還欺辱她,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從前學的禮義廉恥都去哪兒了?”

“阿槿,我對你太失望了!棠兒良善,沒有你們閨閣女子的城府,收起你那套陰毒手段,再有下次,絕不姑息!”

阮槿一時分不清夢境,還是現實。

仿佛又回到侯府後宅,她生下裴家長子當夜,被裴衡之以瘋癲為由,幽禁後院。

裴衡之:“阮槿,你我青梅竹馬,我本不想讓你們母子分離。可惜,棠兒體弱難以有孕,有你在旁,她如何跟孩子培養感情?

要怪就怪你搶了棠兒十幾年福分,她的苦本該你受,如今也算一報還一報。

彆用怨恨的眼神看我,阮槿,撒泡尿照照你現在的模樣,脫離阮家大小姐的身份,你連給我當妾都是高攀!是你野心太大,非要嫁給我!當初,為何不乾脆死在祁虎山?”

阮槿怎能不怨?

她從頭到尾沒得選。

阮家用恩情作繭,流言為刃,看似示弱,實則脅迫。

到頭來,怪她癡心妄想?

她做錯了什麼?

阮槿在陰冷的後宅,過得連最低等的下人都不如,加上產後虧空,身體一日不如一日。

就在她以為,會病死後宅時,一場大火先吞噬了她。

火光中,她聽到母親對裴衡之說:“我原以為她是農戶女,是死是活無關緊要,誰知她是被那對夫妻偷來的。

如今,她親父兄找到線索,若被人發現,我們將她折磨至此,你的前途,阮裴兩家的聲譽,都將付之一炬。

賢婿,她已經恨上我們了,斬草除根,才能以絕後患。”

阮槿做夢都想不到,她還有真正的親人。

他們卻連她親人的麵都不讓見!

隻因心虛,怕被報複,就要害了她的命!

裴衡之聲音,宛若來自地獄:“沒錯,不僅要燒,還得燒得乾乾淨淨!橫死之人,怨氣極重,我去請大師開壇做法,最好讓她形魂聚散,不能再給親人托夢!”

阮槿淚如雨下,拚命在火海中掙紮,奮力喊著救命。

可無人聽到她的求助,所有人都盼著她死。

“母親……”

“裴衡之……”

我要殺了你們!

我要你們血債血償!

……

阮槿醒來時,馬車內氣壓低得嚇人。

她偷瞄了眼端坐麵前的欣長身影,見他神色不虞,快速移開視線。

低頭發現,衣衫換了,傷口有上過藥的痕跡,上等的金瘡藥。

她不會蠢到,問誰給她換的衣服,上的藥,小命都要沒了,所謂的清白算什麼東西。

“多謝沈國公。”

沈墨珩鼻尖冷嗤:“怎麼?夢裡見過情郎,不喊二弟了?”

情郎?

阮槿微愣,待反應過來話中意思,驚覺昏睡的功夫,沈墨珩怕是把她祖宗八代都調查清楚了。

沈墨珩見榻上的人縮成一團,眼神飄離,一臉心虛,更篤定心中猜測,冷眸睇過去:“醒了就滾下車。”

阮槿拽緊身下冰涼沁人的錦緞,她不能被趕下車。

她不能落魄趕回京,落人話柄。

她猜,沈墨珩知道阮裴兩家的婚約了,將她當做水性楊花的女人了。

“沈國公,你誤會了。”

“誤會?”沈墨珩一身玄袍,白玉發簪肆意挽了個髻,眉眼俊朗,卻蓋不住眼底的肅殺與威嚴,“是你跟永昌侯府的婚約是誤會?還是你鬼話連篇攀誣我兄長是誤會?”

阮槿帶上哭腔,擠出一滴淚:“國公爺何出此言,若非迫不得已,救人心切,哪個好人家的姑娘,會糟蹋自己的清白?

我也是從小飽讀詩書過來的,禮義廉恥幾個字銘記於心,沈大公子高風亮節,為名請命,是百姓心中的青天,妾身一介女流尊敬他、愛戴他,試問這樣的好官,命懸一線生死存亡,我難道要為了所謂的清白,眼睜睜看他去死嗎?”

沈墨珩:“……”

阮槿救他一命是真。

但審案多年的直覺告訴他,事情絕沒有這麼簡單。

“救命之恩當湧泉相報,但你與裴家的婚約,是陛下賜婚,你一口一個未亡人,是陷我兄長於不義,陷我國公府於不忠。”

阮槿聲音淡淡,神情悲切:“婚約是天子之命,媒妁之言,陛下從沒問過我樂不樂意。”

沈墨珩睨眼看她:“你跟裴府小侯爺,不是青梅竹馬,互有情意嗎?”

“情誼?原來年少驚鴻影,儘是餘生鏽骨釘。年少不知情,見過大公子後,阮槿才知,什麼叫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阮槿神情黯然,緊咬下唇。

“此生不能跟大公子生同衾,但願死同穴。待我歸家跟父母道明因果,定求得陛下寬宥,從此青燈古佛,為大公子祈福。”

沈墨珩聽得麵如菜色。

年紀輕輕,給大哥守寡?

越聽越魔幻。

沈墨珩閉眼靠在車窗上,從她嘴裡是聽不到實話了。

罷了,既想跟著馬車,他就送她一程,全當還了當初的救命之恩。

至於什麼生同衾死同穴,她若非要跟大哥葬在一處,成全她也不難。

千裡馬速度驚人,更遑論四駕齊驅。

原本兩個月的路程,縮短至半個多月。

許久沒有呼吸過自由空氣的阮槿,一路上貪婪地享受著。

抵達京都時,夏天的尾巴還沒過去,暑熱依舊。

離家越近,阮槿的心情越沉重。

四品虎威將軍府。

門前掛起紅燈籠,小廝仆從進進出出,門口車馬一路停到巷子口,好不熱鬨。

清風上前打聽,帶回消息:“門房說,今天是阮家小姐的及笄禮,京中達官顯貴,來了不少。”

前世的今日,她還在辛苦趕往京城的路上,不曾親眼見過阮棠的及笄禮,隻從後來仆人口中聽說,當日盛況空前。

阮棠也是在那日,被阮家人正式推到大眾視線中,從此在貴女圈小有名氣。

此次,阮家特地請了永昌侯府的夫人給阮棠盤發插髻,給足了麵子。

永昌侯府的先祖是從龍有功的開國名臣,世襲罔替,曾經顯赫一時,傳到現任侯爺裴遠山手上,已經是第四代。

可惜近兩代子孫或平庸無能,或驕奢淫逸,再無先祖之才,隻有一個裴衡之頗有才乾,一路考到舉人,永昌侯府對他寄予厚望。

原本,像阮家這樣的四品武官之家,是配不上侯府的,三年前,阮槿外出遊玩,意外搭救一位被地痞欺辱的年輕少女。

少女天真爛漫,二人誌趣相投,無話不談,很快結為好友。

不久之後,阮家收到天子賜婚,阮槿才知,新結識的好友,竟是當今陛下最寵愛的七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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