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獄的血霧在子夜時分變得格外粘稠。常歡站在剝皮崖邊緣,凝視著掌心那枚染血的仙仆腰牌。
蝕心鬼母佝僂著身子站在她身後,骨杖頂端漂浮著一團掙紮的魂魄——正是白日裡那個傳遞玉佩的女仙仆殘留的靈識。
“主上確定要冒險?“鬼母的喉骨咯咯作響,“您的心魔誓約還未完全“
常歡的指尖撫過腰牌上“浣紗“二字,碧綠的左眼微微收縮。
藥園帶回來的血曇種子正在她心口生根,每一次心跳都會牽動那些細密的根須。
她將腰牌按在女仙仆魂魄的眉心,魂魄立刻發出淒厲的尖叫,化作一縷青煙鑽入腰牌。
“三個時辰。“常歡將腰牌係在腰間,暗紅長發無風自動,“若子時未歸,便點燃往生香。“
鬼母還想說什麼,卻見常歡的身影已經化作一縷黑煙,消散在通往仙界的裂隙中。
仙界·瑤池西側
常歡附身的仙仆軀體比她想象中還要孱弱。這具名為浣紗的婢女肉身,經脈間淤塞著大量未化開的丹藥雜質,顯然是長期被當作試藥傀儡使喚。
她借著浣紗的記憶,熟練地避開巡邏的天兵,指尖卻在觸及袖中玉佩碎片時微微發抖。
(記憶閃回:妹妹被鎖在祭壇上,胸口透骨釘刻著“常歡“二字)
瑤池的霧氣突然翻湧,常歡急忙低頭退到路旁。
一隊仙娥捧著鎏金果盤飄然而過,為首的赫然是餘邱雨貼身侍女。
那侍女腰間懸著的,正是常家祠堂失蹤的鎮魂鈴!
“浣紗!“一個粗糲的聲音突然從背後傳來,“紫陽殿的夜露還沒送去,躲在這兒偷什麼懶?“
常歡控製著這具身體瑟縮了一下,用浣紗慣常的怯懦聲線回道:“奴婢這就去“
她端著玉盤走向紫陽殿方向,卻在拐角處掐了個隱身訣。
玉佩碎片在袖中發燙,指引著她轉向一條被仙藤遮蔽的小徑——那是通往昊蒼寢殿的密道。
昊蒼寢殿
殿內的陳設讓常歡呼吸一滯。
青玉案幾上擺著的筆洗,正是她當年親手燒製的嫁妝。胎體上“永結同心“的暗紋已經被摩挲得發亮,邊緣處那道裂痕,則是大婚當日昊蒼失手摔出的。
“情劫已過,道心反亂“
低沉的男聲從屏風後傳來,常歡的指尖深深掐進掌心。
她借著浣紗低垂的視線,看見昊蒼白衣鬆散地跪坐在雲榻上,手中握著的正是當年射穿她心臟的那支金箭!
箭尖上乾涸的血跡突然開始蠕動,常歡體內的魔氣不受控製地翻湧起來。
血曇根須在她心口瘋狂生長,碧綠左眼的視野裡,金箭上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契約文字——那根本不是誅魔箭,而是某種魂魄禁錮的法器!
“誰?“
昊蒼突然轉頭,常歡急忙掐滅魔氣。
但已經晚了,寢殿四角的鎮魔柱同時亮起刺目金光。她附身的這具肉身開始崩解,浣紗的魂魄在識海中發出淒厲哀嚎。
“常“昊蒼的瞳孔劇烈收縮,手中金箭“當啷“落地。
常歡當機立斷震碎腰間玉佩,血曇之力瞬間爆發。
女仙仆的肉身如瓷器般碎裂,她的元神化作一縷黑煙衝向殿外,卻被突然出現的金色結界彈回。
“歡兒!“昊蒼的驚呼中帶著她從未聽過的顫抖,“彆碰那道“
黑煙觸及結界的瞬間,常歡看到了可怖的景象——結界上流動的根本不是仙力,而是無數個“常歡“在輪回中慘死的畫麵!
漁女溺亡、新娘毒殺、女將軍萬箭穿心每個畫麵裡,都站著袖手旁觀的昊蒼!
“原來如此。“常歡的元神在結界中顯形,暗紅長發如焰飛舞,“你們一直在收集輪回中的怨氣。“
昊蒼的臉色瞬間慘白。
他抬手想撤去結界,寢殿地麵卻突然浮現出紫黑色的陣圖——是紫衣人提前布下的陷阱!
常歡的元神被強行拖向陣眼,血曇根須在劇痛中瘋狂生長。
就在元神即將被吞噬的刹那,一支刻著“寧“字的玉簪破空而來,精準刺入陣眼。常歡趁機化作三十六道血影四散而逃,最後看到的,是昊蒼徒手抓住玉簪時,掌心被灼燒出的森森白骨
煉獄·往生香燃儘前三刻
蝕心鬼母盯著即將見底的往生香,枯爪死死攥著骨杖。
突然,香爐炸裂,常歡的元神裹挾著血霧衝出。
她的身形比離去時凝實了許多,心口的曇花印記卻變成了可怖的紫黑色。
“主上!您的“
常歡抬手製止鬼母的話。
她攤開掌心,那裡躺著一塊從金箭上剝落的契約碎片,上麵赫然寫著:“第七世情劫:弑親證道“。碎片背麵,還粘著一滴昊蒼的金血。
“準備往生鏡殘片。“她的聲音像是從深淵裡傳來,“我要看看,這滴血裡藏著多少謊言。“
殿外突然雷聲大作。
常歡抬頭,看到煉獄從未有過的紫色閃電劃破長空——那是天道震怒的征兆。
幽冥劍在鞘中發出興奮的嗡鳴,劍柄眼球裡,倒映出她逐漸變成紫金色的左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