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月光穿透祠堂殘破的窗欞,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常歡跪坐在血泊中,指尖輕觸心口那七道新生的傷疤。
每一道疤痕下都傳來詭異的脈動,仿佛有活物在皮下蠕動。
“還剩多少時間?“她嘶啞著嗓子問道。
記憶小人趴在她肩頭,身體已經透明得能看見背後的牆壁。“最多三個時辰“它氣若遊絲地拽了拽常歡的一縷白發,“我的能量要耗儘了“
常歡望向祠堂中央那麵銅鏡。
鏡麵不知何時爬滿了蛛網般的裂痕,每一道裂縫裡都滲出金色液體——那是燕昭的血。
最駭人的是,鏡中倒映出的不再是她的幻象,而是一片混沌的黑暗,黑暗中隱約可見七條鎖鏈的輪廓。
“他一直在鏡子裡“常歡突然攥緊那半截白玉簪,簪尖刺入掌心帶來尖銳的痛感,“三百年前就是。“
記憶小人艱難地爬到她的手背上:“你終於想起來了?“
零碎的畫麵在常歡腦海中閃回:燕昭石化右臂的真正原因、母親剜出左眼的真相、初代弑神者被封印前的詛咒這些記憶像燒紅的鐵釘般一根根釘入她的太陽穴。
“啊!“她抱頭慘叫,暗紅長發瞬間褪色成灰白。
更可怕的是,那些發絲開始自發地扭動糾纏,漸漸編織成七條細長的辮子——與鏡中鎖鏈的數量一模一樣!
記憶小人突然驚恐地指向銅鏡:“快看!“
鏡中的黑暗沸騰起來。
七條鎖鏈劇烈晃動,發出震耳欲聾的嘩啦聲。
伴隨著鎖鏈的震動,祠堂裡倒扣的靈牌一個個立起,露出背麵血淋淋的新字跡:
【第七世·常歡·弑神者】【結局:未定】
“砰!“
第一塊靈牌炸裂。
常歡本能地揮劍格擋,碎片卻繞過幽冥劍,直接沒入她的心口傷疤。
劇痛中,那處疤痕竟愈合如初,表麵浮現出細密的金色符文!
“這是契約印記?“她低頭看著胸口,那些符文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
記憶小人突然尖叫著跳起來:“不對!這是初代在改寫契約!“
仿佛印證它的話,祠堂四壁突然滲出粘稠的黑血。
血泊中浮起無數張人臉,每張臉都在重複同一句話:
“接受傳承成為新的弑神者“
常歡的視線開始模糊。
恍惚間,她看到母親寧歡站在血泊中央,手中捧著一朵盛開的血曇花。
“歡兒“寧歡溫柔地呼喚,“來拿你的禮物“
幽冥劍突然發出刺耳的錚鳴。
劍柄眼球瘋狂轉動,流下的不再是血淚,而是金色的液體——與鏡中滲出的如出一轍!
“彆過去!“記憶小人拚命扯她的耳朵,“那是初代製造的幻象!你母親早就“
它的話沒能說完。
常歡胸口新生的符文突然亮起刺目血光,七道疤痕同時裂開,血曇花的根係再次瘋長!
這一次,那些根係直接纏住了她的心臟。
“呃啊——“她跪倒在地,看到自己的左手不受控製地抬起,幽冥劍竟對準了記憶小人!
“快走“常歡從牙縫裡擠出這兩個字,右眼流下一行血淚。
記憶小人卻沒有躲避。
它摘下頭頂即將凋零的曇花,輕輕按在常歡眉心:“記住真正的敵人是“
“哢嚓!“
幽冥劍貫穿小人身體的瞬間,那朵曇花化作無數光點湧入常歡腦海。
海量信息如洪水般衝刷她的神識:往生鏡的製造圖紙、弑神契約的原始版本、初代與紫衣人的真實關係
最震撼的是最後一段畫麵——三百年前,燕昭與寧歡並肩站在往生鏡前。
寧歡親手將白玉簪插入鏡麵,而燕昭用石化右臂擊碎了鏡中初代的投影!
“原來如此“常歡的灰白長發突然無風自動,發梢重新染上暗紅。
她猛地拔出心口的血曇根係,黑血噴濺在銅鏡上。
鏡麵發出“滋滋“的腐蝕聲,裂痕迅速擴大。
常歡趁機舉起幽冥劍,劍身燃起青金交加的火焰。
“初代!“她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清明,“你以為靠這些把戲就能控製我?“
祠堂突然劇烈震動。
所有靈牌騰空而起,在空中組成一個巨大的“弑“字。血泊中的無數人臉同時發出尖嘯,聲浪震得梁柱崩塌!
常歡不退反進。
她踏著飛濺的碎石衝向銅鏡,幽冥劍攜著雷霆之勢劈下——
“錚!“
劍鋒與鏡麵相撞的刹那,時間仿佛靜止。常歡看到鏡中浮現出七重幻影:漁女、新娘、女將軍直到第六世的寧歡。她們同時伸出手,與常歡的劍勢合為一體。
“砰——!!!“
震耳欲聾的爆裂聲中,往生鏡徹底粉碎!無數鏡片懸浮在空中,每一片都映出常歡不同時期的模樣。
而鏡框坍塌後露出的黑洞裡,七條鎖鏈嘩啦作響,儘頭赫然是奄奄一息的燕昭!
“燕昭!“常歡撲向黑洞。
就在她即將觸及鎖鏈的瞬間,整個鏡中世界開始崩塌。
那些懸浮的鏡片突然調轉方向,全部對準常歡激射而來!
千鈞一發之際,燕昭睜開了眼睛。
他的石化右臂已經完全碎裂,但左眼卻亮起前所未有的金光:
“常歡接住!“
他從胸口扯下半塊長生鎖,用儘全力拋來。常歡飛身接住,發現鎖芯處嵌著一枚染血的曇花花瓣——正是記憶小人消失前摘下的那朵!
鏡片風暴襲來的刹那,花瓣綻放出耀眼青光。
常歡眼前一黑,感到自己被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當她再次睜眼時,已經回到現實世界的鏡窟入口。
手中緊握著半塊長生鎖,而麵前的往生鏡隻剩下殘缺的鏡框,鏡框上沾滿了金色血液。
更詭異的是,她的七縷發辮不知何時自行編好,每縷辮梢都係著一小截鎖鏈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