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色如紗,萬籟俱寂。
自城中有邪祟混入的事情傳開後,宵禁便被抓得更嚴,子夜時分,街道上除了巡邏的蕩魔衛已經看不到彆的人影。
但有這麼一個例外,那道人影靈動翩躚,每一次能剛剛好的繞開巡邏的人。
在塔樓之下,有一口存在了百年之久的古井,據說從這口井裡打上來的水格外清冽,平日裡老百姓們用水都喜歡從這裡打水。
在月色裡,這道人影也好似飄飄渺渺,如鬼如魅,難以察覺。
然而在人影到了井邊時,四周燈火通明,把人團團圍在了中間。
周鹹緩步從人群裡走出來,沉聲說道:“更深露重,上官夫人不在府邸裡好好休息,來這裡是有何要事嗎?”
那火光映襯下的人影,裹著一件黑色披風,取下兜帽之後,浮現出來的赫然是上官歡喜的麵容。
“真的是她!”
不遠處的樹影之上,心中一刀隱藏其中,略微皺了眉頭。
左手刀與右手刀對視一眼,出了聲。
“三弟,你怎麼回事?”
“你似乎對這位上官夫人的事情格外在意?”
心中一刀生怕彆人知道自己的孟浪行徑,不自在的清清嗓子,道:“沒什麼,我隻是看到她出現而感到詫異。”
——怎麼說自己也看了她的身子,於情於理,都得把這份欠下的債還回去,否則隻怕以後修行途中都會想起這件事,影響他的心境。
心中一刀怕兩個哥哥看出點什麼,連忙轉移話題,“這麼熱鬨的時候,居然也沒有見到那對聒噪的小情侶,真是奇事。”
左手刀:“你以為他們是我們這種沒有對象的人嗎?”
右手刀:“他們現在肯定是恩恩愛愛,睡得正香!”
心中一刀無語。
另一邊的樹影下,站著的是蘇靈犀與烏鴉。
滄海洲本來就在關鍵時刻,但凡有風吹草動逃不過高手的眼,上官歡喜被人嚴密盯著,這件事在少數人裡並不是秘密。
蘇靈犀輕聲說:“你給我聽好了,如果那些人要對女神動手,你必須出手給我保護她!”
烏鴉:“我的職責隻是保護……”
“你要是不保護她,我就磕我自己的頭,鮮血淋漓,再拿刀捅我自己,藥石無醫!”
烏鴉:“……”
他很少會有好奇這種東西,按理來說,蘇靈犀從小到大就在紅樓,這是他第一次入世,以前他都不認識上官歡喜。
蘇靈犀究竟是看到了什麼未來?居然會對上官歡喜有著如此深的情感。
又有一批人趕了過來。
甲一衝過來,“周鹹,你乾什麼?”
周鹹說道:“邪祟手段陰險毒辣,向來不把人命放在眼裡,所以洲主特意吩咐城中宵禁,而且水源更是重點保護的地方,但是上官夫人大半夜的卻藏頭藏尾的出現在了這兒,如此可疑,我不該查嗎?”
甲一眉頭緊蹙,“你的意思是說夫人是邪祟,荒謬,這怎麼可能!”
“如何不可能?”周鹹有理有據,“當初山上圍捕邪祟的事情你怕是忘了?客棧老板娘與夥計身死,我們卻沒有抓住躲藏在山上的邪祟,而就是那麼剛剛好,上官夫人出現了,又是那麼剛剛好,上官夫人殺了最後一名活口,讓線索斷了,現在上官夫人又在不應該出現的時間裡出現在了不該出現的地點,難道就沒有半點問題嗎?”
甲一不肯退讓,“夫人以往誅殺了那麼多邪祟,更是以一人之力護了滿城人性命,這些事情你又都忘了嗎!”
“我不敢忘。”周鹹微微歎氣,“但此一時彼一時,甲一,人是會變的。”
上官歡喜從前是天之驕女,高高在上的難得一見的劍道天才,可現在她心境破碎,怨天怨地,已經被仇恨與嫉妒扭曲得不複原來的模樣。
洛巧巧與聞人彥幾次經曆死門關,其中又有多少是上官歡喜的手筆?
大家心裡其實都有數。
甲一咬緊了後槽牙,他看向身後的人,“夫人,您告訴我,您一定不會與邪祟勾結的,是嗎?”
他和蕩魔衛都是由當年的上官老先生組建,對上官一脈的情感自然不是他人能夠比擬的。
上官歡喜終於開口,“我不會與邪祟勾結。”
周鹹道:“既然如此,那上官夫人可願意讓我們搜身?”
上官歡喜不答反問:“是聞人不笑讓你們早就盯著我的?”
周鹹怕上官歡喜的情緒被刺激到,隻能避而不答,“上官夫人,請讓我們搜身,若您是清白的,我願跪下給您謝罪。”
上官歡喜看了一眼團團圍住自己的人,也知道自己如果不配合,這些人肯定就會出手了,是以她也不做無用的反抗,說道:“你搜便是。”
巡靈衛裡走出來了一個女的黑甲衛,她先對上官歡喜行了一禮,道了一聲“得罪”,才上手搜尋。
不多時,這人從上官歡喜的身上搜到了一個藥瓶,拿出來給眾人看,“大人,是藥!”
眾人反應不一,齊齊盯緊了上官歡喜。
左手刀:“我的娘咧!”
右手刀:“上官歡喜還真想投毒!”
心中一刀抓緊了手裡的扇子,沉默不語。
塔樓之上,冷風簌簌,拂動衣袂獵獵作響。
聞人不笑逗弄著懷裡的孩子,也許是血緣之間奇妙的作用,孩子嘻嘻的笑出聲,天真可愛。
洛巧巧站在一旁,心中卻是忐忑。
聞人不笑說道:“夜裡風大,你不在府中休息,偏要跟我出來作甚?”
洛巧巧露出恬靜的笑容,“我擔心洲主和小姐,所以就跟著出來了,洲主,如果小姐……小姐她真的……那一定也是有什麼誤會,才讓小姐一時想岔了,做了錯事,求你放小姐一次!”
聞人不笑垂下視線,底下那對峙的一幕,清晰的浮現在他的眼前。
洛巧巧跪了下來,“一切都是我的錯,當年洲主中了邪祟熱毒,明明已經將我趕走,是我不放心非要回去,見到昏迷了的洲主才……我那時候隻是想著能幫洲主解毒就好,沒有想過事情會演變到今天這樣,小姐對我有恩,如果洲主真的要罰小姐,可否讓我代為受罰?”
聞人不笑輕笑了一聲,“你與歡喜,倒是姐妹情深,不過正如你所說,你對我可有救命之恩,我又怎舍得罰你?”
洛巧巧抬起小臉,淚眼婆娑。
下一刻,她的心卻又提到了嗓子眼。
聞人不笑抱著孩子的手緩緩送出去,懸在空中,隻要他稍微手抖一下,孩子便會落下去成為一灘肉泥。
嬰孩不知危險,還以為看到了好玩的,“咯咯”的笑聲單純熱鬨。
“可你非要代歡喜受過,我也沒有彆的辦法,那子承母過,也不是不行。”聞人不笑揚起唇角,一雙桃花眼微彎,“這是個極好的主意,對吧?”
洛巧巧渾身冰涼,她在聞人不笑的眼裡看不到半點溫情。
他是真的,想殺了這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