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禾湊到了阿九麵前,腦袋微歪,一縷黑色發尾順著肩頭滑落,又落在了他蒼白的指間,癢癢的。
“阿九這麼好,以後肯定還會有更多更多的朋友,不論走到哪裡,都能熱鬨起來!”
她彎了眼眸,漾起細碎的光,唇角上揚而來的弧度配上臉頰浮出的淺淺的梨渦,甜的過分。
阿九神色怔鬆,一時間頭腦空白,不知作何反應。
楚禾向來都會說些場麵話,她向其他人道過謝,“阿九性子靦腆內向,不會說好話,但他心地是最純真善良的了,能和大家交朋友,我們也很高興!”
周鹹曾經見過阿九擁有那可怕到令人膽顫的滔天殺意,再看看楚禾,他到底是沒把那日的事情說出來。
楚禾對阿九有著特殊意義,有她在,阿九就不會成為一把失去理智的刀,既然她想為阿九結下善緣,讓阿九與塵世有更深的羈絆,那又何樂而不為?
蘇靈犀坐在不遠處的桌子上,來回看看阿九與楚禾兩人。
烏鴉問:“少主人在想什麼?”
蘇靈犀低聲道:“果然,她是改變結局的關鍵。”
周鹹擔憂在樓上的洛巧巧母子,先一步上了樓。
楚禾一手捧著瓜子仁,給小青蛇喂上一顆,再給自己喂上一顆,輕鬆自在,愜意舒適。
慢慢的,有膚色慘白的手指攀上了她的裙角,仿佛是怕驚擾到她,隻敢抓著那小小的一角。
“阿禾。”
楚禾抬眸,“嗯?”
阿九背也挺不直了,俯下身,色彩明亮又潤澤的眼眸緊緊的鎖著她,“為什麼要這樣?”
“哪樣?”
他輕聲說:“我隻屬於阿禾,隻有阿禾便夠了,我不需要朋友。”
“你隻有我當然還不夠。”楚禾直起身子,又與他近了許多,“阿九那麼好,應該讓更多的人知道,朋友是朋友,愛人是愛人,兩者是不同的。”
阿九迷茫,“有何不同?”
楚禾想了想,指尖在他手背上輕輕點了點,笑著道:“我在這裡,是你的歸處,累了倦了都能靠過來,朋友呢,是可以陪你看天看地的人,總有些風景,是要和能說上話的人一起看才有意思的。”
“就像樹要紮根,也要有並肩的林,才不會孤單。”
“阿九這麼好,好到我想把你藏起來,可我又忍不住想讓更多的人都知道,我的阿九,不止有我喜歡,也值得被更多人放在心上。”
楚禾把手裡剩了的瓜子仁放回他的手裡,然後又伸出雙手在空氣裡畫了個圓,在胸前比了個心,她笑出聲來。
“看,阿禾的心就在這裡,就算阿九要跑出去玩一會兒,也不用擔心回不來,因為這裡永遠都會等著阿九歸巢,然後填的滿滿的。”
她近在咫尺的眉眼,那裡麵映著的都是他。
能為愛人兜底的那個人,究竟是誰呢?
不知為何,阿九的身體裡燙的厲害,他捂住胸口,這裡像有沉甸甸的東西堵著,燃燒起來的時候,灼得他眼眶微微泛紅。
他並不會與人交往,也從來沒有人教過他人與人之間應該如何相處。
與楚禾在一起這回事,是因為她以入室搶劫的悍匪姿態,硬生生的在他的心裡打開了一扇門,於是他才跌跌撞撞的去摸索著,怎麼樣去愛一個人。
直至現在,和世間情侶相比,他知道自己做的也不算合格。
他好像有些明白楚禾的意思了。
她並不希望他把她視為人生裡的唯一,而是想他擁有更熱鬨的人生,去體驗不同的情感。
阿九氣息微亂,背脊更彎,有一種滾燙的熱意從心口漫到四肢百骸,連帶著耳尖都染上了紅雲。
他輕輕的喚,“阿禾。”
楚禾抬眸笑,“嗯,我在呢。”
“我好喜歡你。”
她笑出聲,“我知道呀。”
阿九眸光閃爍,垂下眉眼,臉頰與她相貼,宛若幼獸,眷戀的與她蹭著麵頰。
“我願意努力的學做一個尋常人,可是如果沒有阿禾的話……”
少年的嗓音發顫,黏黏糊糊的氣息裹著她,唇角擦著她的肌膚,帶了點陰鬱的濕意。
“我會殺了所有的人。”
楚禾點點頭,“嗯……嗯!?”
她猛然間睜開眼看他,那昳麗的麵容不知何故,竟流露出更多的偏執扭曲。
他的目光好似赤焰,要給她打下烙印,又好似囚籠,拘著她的一呼一吸。
“阿禾想讓我當人,我便當人。”
他笑,紅色的眼眸越發濃鬱,仿佛隨時會化作粘稠的血液淌出來。
“可是若沒有你,當人又有什麼意思?”
那麼這個世間的存在,又有什麼意思呢?
楚禾汗流浹背。
他怎麼越來越像大反派了!?
少年本就不是什麼好人,是因為她才有了幾分人性,走向了人間。
她若不在,他自然要跌回原來的地方去。
他擁她入懷,嗅著她發間的氣息,輕輕的拍著她的後背,愉快的笑出了聲。
“好阿禾,不要怕。”
“方才是我開了個玩笑。”
“不會就傻乎乎的當真了吧?”
楚禾:“……”
她現在覺得心裡有點毛毛的。
二樓那兒傳來了動靜。
“放開小少爺!”
是周鹹的聲音。
眾人齊齊看去,周鹹扶著虛弱的洛巧巧一步步退出來,緊接著,是一個抱著嬰兒的男人。
楚禾隻一眼便想了起來,那是剛進客棧時,為他們牽馬的店小二。
剛剛一片混亂,究竟死了多少邪祟也沒有查清楚,竟也沒有人注意到店小二裡少了一個人。
小二手中的刀正對著嬰兒脆弱的脖頸,他麵露癲狂之色,“你們放我離開,否則我就殺了他!”
“不要!”洛巧巧驚慌失措,“我願意和孩子交換,你拿我當人質!”
小二笑了一聲:“誰不知道聞人洲主老婆可以隨便換,但是親兒子,他可隻有一個。”
這是什麼地獄笑話?
楚禾表情微囧,這個時候她又忘了男朋友給她帶來的毛骨悚然的感覺,撐著身子,高抬腦袋,急著看熱鬨。
那小二也注意到了楚禾這邊的動靜,他的身體發著抖,“你能解開三日醉的毒,你是苗疆……苗疆蠱門的……少主?”
光是嘴裡說說,他就恐慌不已,可見蠱門少主這個身份給人的威懾力有多大。
其他人也都看向了阿九。
卻見那紅衣白發的少年懶懶的坐著,把女孩發間歪了的珠釵扶正,再微微抬眸,穠麗一笑。
“彆人說三日醉隻有蠱門少主能解,你便信了。”
“你既然這麼相信彆人的話……”
“那我說你今日會化作一灘血水,屍骨無存,你可信?”
小二身體一顫,麵色煞白。
楚禾抬起臉,有些呆。
阿九眉眼彎彎,天真無邪,摸摸她的額頭,輕聲細語:“笨阿禾,彆怕,我開玩笑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