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刀與右手刀一起坐下,“我們其實大人有大量,不和矮子計較。”
蘇靈犀“哼”了一聲,拽著烏鴉回到了自己霸占的位置上,“夏蟲不可語冰,吾才是大人有大量。”
慕容昧心收了劍,梗著脖子,“新衣裳臟了就臟了吧,反正我師妹會給我再買新的。”
慕容昧翡:“我什麼時候說過要給你買新衣裳了?”
白鴿踢了黑雁一腳,黑雁收了長鞭,硬著頭皮說道:“沒事,反正我媳婦頭鐵,被砸一下也無大礙。”
白鴿一巴掌糊過去,“你才頭鐵!”
蕩魔衛與巡靈衛的人還是對彼此虎視眈眈。
周鹹與甲一對視一眼後,各自抬手,雙方部下收了兵刃,退到各自老大身後。
“你們為什麼不打了?”
阿九看起來有些不大高興。
他一手搭著下頜,銀白的發絲隨著微不可察的動作輕晃,襯得那蒼白的肌膚越是死白,亡者的氣息也越是濃厚。
那雙猩紅的眸子又仿若是他養的那條小青蛇,瞳孔微豎,詭譎森然,漫溢的瘋狂裡裹著對死亡的癡迷。
他笑,“血肉飛濺的場麵,我很期待。”
不知何故,他的殺心被激了起來。
隻這一瞬間,所有人戒備的對象都成了他一人。
數十道沉浸著殺氣的視線與那一道散漫的視線相接,在少年漫不經心的笑意裡,前者卻詭異的落了下風。
阿九手指輕抬,黑色的小蜘蛛懸在他的指腹之上,隨著那貪玩好動的指尖輕輕搖擺時晃來晃去。
這滿屋子的人,在他眼裡,估計也和這可以隨手玩弄的小蜘蛛差不多。
叮鈴鈴的動靜,隨著輕快的腳步聲,譜成了奇異的樂曲,突兀的闖進了彌漫著危險的局麵裡,打碎了一場危險的對峙。
阿九抬起眼眸,眼睫也歡快的輕顫。
剛剛還如同亡者似的少年,在目露歡喜與期待之時又有了鮮活。
“阿九,我做成功了!”
楚禾拿著東西跑上樓梯,腳鏈上的小鈴鐺還在晃個不停,她擠過去,貼著少年的身側,與他坐在一起。
“你看,這是你送我的小阿九。”楚禾晃了晃左手裡的小木人,這還是他們剛離開苗疆時,他送她玩的小東西。
楚禾伸出右手,又有一個刀功不怎麼精湛的小木人,“這是我做的小阿禾,送你玩呀。”
阿九雙手接過楚禾做的小木人,仔細的盯著,眼眸裡閃閃發亮。
楚禾的手藝可以說是極其差,若是放在苗疆,是大家都瞧不上眼的素材,更彆說拿來做傀儡了。
但是阿九就是覺得她做的小木人好漂亮。
亂七八糟的頭發像是枯木枝一樣,卻很漂亮。
圓潤潤的臉蛋,還有著未磨平的棱角,比年畫娃娃還醜,卻很漂亮。
線條歪歪扭扭的身體,仿佛是精神扭曲之下的半成品,摸上去還有點硌手,也很漂亮。
阿九摸到了小木人腳上刻了一圈的凸起,以及兩個像是圓形的存在,他抬起閃爍著光點的眼眸。
“是我送給阿禾的腳鏈。”
楚禾點頭,“對啊!”
最近幾天,楚禾都在偷偷摸摸的做什麼東西,可是她不給阿九看,今天更是還把阿九趕出了房間,嘴裡說著“還差一點”的話。
藏在楚禾頭發下的小青蛇已經完全認了楚禾當主人一般,它和楚禾站在一邊,半點風聲都不透露。
楚禾還想說什麼,但看了一眼底下那一群人,後知後覺,氣氛不對,她問:“你們……是有什麼事情嗎?”
一群人收回目光,各自坐回去,嘴裡紛紛嚷著:“沒有。”
他們看起來又要談正事,而中原人的正事,和苗疆人又有什麼關係?
若有若無之間,大家似乎都默認了阿九是那個遊離在外的人。
至於同樣是中原人的楚禾,她都和苗疆人談戀愛了,肯定也沒什麼腦子,哪裡還能有腦子的去當邪祟那邊的奸細?
楚禾又離阿九近了些,在他耳邊悄悄地說:“以後要是我們見不到麵,你想我的話,可以看我送你的小木人。”
做木人可比做粘土人難多了,楚禾一雙手都差點傷得不行。
自從發生了阿九被人拿她威脅的事情後,楚禾就越是想要把這個小木人做出來。
她拿著小木人與阿九手裡的小木人靠在一起,“我們小聲點說話哦,這是小阿九,這是小阿禾,他們是天生一對。”
阿九抿著唇角輕輕的笑,指著自己,“這是阿九。”
他又指著楚禾,“這是阿禾。”
隨後,他漂亮的眼眸裡迸發出璀璨的光彩,“我們是天生一對。”
楚禾雙手托著下頜,笑意盈盈的看他,輕聲回複:“不錯。”
阿九俯下身,與她額間相碰,有太多的歡喜溢滿了身體,皮膚下的血肉都在躁動不安。
他幾次抬眼看她,又垂下眼眸,難得有些奇怪的羞怯,摸著手裡捧著的小木人,他終於是按捺不住,難為情的喚了一聲:“阿禾。”
楚禾歪頭,“嗯?”
“為什麼不能大聲的說出來……”他耳尖紅紅,偏要裝作無事,漂亮的指甲幾乎要在衣角上摳折,“我們是天生一對呀?”
楚禾抓住了他近乎自虐的手,與他一起捧著小木人,壓低了嗓音說:“因為大家都在討論很嚴肅的大事,我們不能打擾他們。”
耳力過人的眾人:“……”
他們還是繼續裝聽不到吧。
楚禾嘀咕,“等將來我們成親了,請柬上都是我們的名字,大家也會知道我們是天生一對。”
成親。
阿九腳尖不受控製似的翹起來,他低著腦袋,喃喃自語:“成親呀,與阿禾成親。”
趴在楚禾肩頭的小青蛇忽的兩眼一翻,“啪”的摔落在楚禾的腿上,敞著肚皮,暈暈乎乎。
再是突然之間,慕容昧心的叫聲響徹天地,“有蟲子!好多蟲子!師妹,我不乾淨了!”
“嘩啦啦”的,四麵八方,屋裡屋外,各種各樣的蟲子如雨掉落,密密麻麻,莫名引得四周空氣熾熱。
楚禾看看腿上迷迷糊糊的小青蛇,摸了摸,渾身滾燙。
她再抬起眼看著阿九血色欲滴的耳朵,伸手摸摸他的臉頰。
他看過來,眼眸紅潤潤,像是揉碎的晚霞,那紅從耳根一路爬到臉頰,又蔓延進他的雙眼,連靈魂都染上了淺淺的粉。
“巡靈衛,保護好夫人與小少爺!”
“好多蟲子!”
“我們三兄弟不會要死在這兒了吧!”
“我新做的頭發,我新做的頭發!”
“我臟了,我臟了啊,師妹,快來擁抱我,安慰我!”
“滾!”
“苗疆人的手段,竟歹毒至此,此子城府深不可測!”
“媳婦,我們下輩子還做夫妻!”
“夫君,我愛你!”
“咳咳咳!”
“祖母!”
“小生和孩子已經三天沒有沐浴了,不要吃小生!”
“天殺的,我的客棧!”
“蕩魔衛在此,你們莫要驚慌!”
……
一番雞飛狗跳之中,楚禾覺得自己有必要說什麼,她剛要張口,再接觸到少年那霧蒙蒙的目光,被奇異的魔力所感染,她的臉頰竟然也在慢慢升溫。
好奇怪。
抱也抱過了,親也親過了,“睡”也“睡”過了,怎麼一個眼神對視都會令自己心跳不已?
他們很有默契的偏過臉,各自低著頭,目光慌亂,從頭到腳都燒得厲害。
然而那雙手卻是不舍的分開,反而是慢慢的十指相扣,握的越來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