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煙的大雨持續了很多天。
看不見的陰霾隨著久久不息的雨，籠罩在許多人的心間。
得知秦雪穎死訊的秦弈沒有回學校，而是請假在老街住了些日子。
這段期間，他表現得如同往日般正常。
可越是正常，老街的人越是能察覺到他心底埋藏著的壓抑情緒。
尤其是同處一個屋簷下的顧如夢。
她至今都仍記得那個下雨天，秦弈像是瘋了般的用鋼管猛砸秦曉楓的畫麵。
“小奕……”
這天清晨，顧如夢睜開眼便看到秦弈在衣櫃前換上了一身黑衣黑褲。
她知道今天是個什麼日子，也知道秦弈準備去做些什麼，心頭不由泛起了些許哀愁。
“如夢姐，你醒啦？”
秦弈如沒事人般轉頭看向顧如夢，臉上一如往常的帶著微笑。
可顧如夢能清晰的從這抹笑中捕捉到許多情緒糅雜其中。
對此，她能理解秦弈這段時間的心情。
就像是她曾無比憎恨趙光勇，可在得知趙光勇身患腦癌命不久矣，需要做手術才有機會保住性命的時候，她的心卻是不受控製的，難受得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小奕……”
顧如夢抿著嘴坐起身，這段時間來她一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撫平秦弈那複雜的心情。
“如夢姐，你要一起去嗎？”
秦弈仿佛沒有覺察到顧如夢的心思，轉回頭麵對衣櫃的同時輕輕問了一句。
“嗯……你等我一會兒。”
顧如夢猶豫了片刻，隨後起身穿上拖鞋回了自己的房間。
半小時後。
洗漱完的兩人出了家門。
一輛黑色的奔馳在樓下等候多時。
龔玉英撐著傘迎接兩人上了車。
空氣中充斥著一股讓人連呼吸都覺得沉悶的壓抑氛圍。
當車子抵達城西的墓園時已經是近一小時後了。
秦弈和顧如夢撐著傘慢悠悠的下了車，恰好不遠處有幾個熟悉的身影也正從另外的幾輛車子裡下來。
因為目的相同，幾人在下車後視線不由自主的交彙，空氣中的壓抑感在此刻似乎擴大了幾分。
“小……”
坐在輪椅上的秦望舒麵露掙紮的想要開口輕喚一聲。
但秦弈已經收回了目光，仿佛將她視作空氣般從旁走過。
這一刻，秦望舒沒能說出的話如同刀片般卡在了喉嚨，心臟像是落入了攪拌機般痛苦。
而推著輪椅的秦熙此刻深深低著頭，唯恐秦弈認出她般連呼吸都不自覺停滯。
唯獨秦怡靜在幾番思想掙紮後，急忙拔腿追了過去。
“額……啊……額！”
聽到身後含糊不清的怪聲，秦弈頓住了腳步，扭頭用毫無情緒波瀾的眼神看向追來的秦怡靜。
而秦怡靜趕忙趁著這一機會掏出手機，飛快的打了一行字出來擺在秦弈的麵前。
【小奕，你最近過得還好嗎？】
秦弈沒有回答，用讀不出絲毫情緒的眼神掃了眼在場的秦家三姐妹：“秦慧珠呢？”
聽到這句話，秦怡靜的眼中流露出悲慟。
【二姐她生病了留在家裡。】
“什麼病？”
【抑鬱症，關於三姐的死，我們沒敢告訴她。】
“那你們打算瞞她多久？”
【不知道……】
秦怡靜低下了頭。
她深知這段時間來秦慧珠承受了太多痛苦，因此她不敢想象萬一讓秦慧珠得知這件事後，會不會引起更糟糕的情況。
也正是這個原因，幾個姐妹都決定將這件事能瞞多久瞞多久。
最起碼……要等秦慧珠的情況有所好轉了再說。
“隨你們吧。”
秦弈沒有再多說什麼，轉頭繼續帶著顧如夢朝著墓園裡走去。
見狀，秦怡靜本想再追過去，但秦望舒開口製止了她。
“怡靜啊……過來吧。”
秦望舒滿臉痛苦與掙紮道：“這個日子……我們就不要再多生其他事情了，就這麼安靜的送雪穎走吧。”
“……”
秦怡靜看著秦弈漸漸遠去的背影，麵色掙紮了一番，但最終還是回到了秦望舒的身邊。
幾人一前一後的走進墓園。
當來到秦雪穎的墓碑前，才發現有人比他們先一步到來。
那人失魂落魄的蹲著，頭發雜亂，胡須邋遢，身上的衣服還被淋濕了大半，渾身散發著一股刺鼻的酒味。
秦弈花了好幾秒才辨認出對方的身份。
“震江哥？”
他輕喚了一聲。
蹲在墓碑前的男人大夢初醒般抬起頭來，露出滿是血絲的憔悴眼眸。
“你們來啦？”
李震江蒼白的臉上強擠出一抹笑。
他想要站起身迎接，但興許是蹲得太久的緣故，剛起身就兩眼一花，渾身失去了平衡。
要不是秦弈眼疾手快的抄了一把，他的腦袋就要磕在墓碑角上。
“震江哥，你沒事吧？”秦弈稍微關心的問了一聲。
“沒……沒事……我能有什麼事啊？”李震江在攙扶下強撐著站穩了身體，話語間卻滿是掩蓋不住的悲慟。
“你來多久了？”
“也沒多久……就兩三個小時吧。”
聽到這句回答，秦弈掃了眼地上一排排的酒瓶子。
他知道李震江說謊了，但沒有戳穿。
“小奕啊，你是不是很好奇？”李震江看著墓碑上秦雪穎的照片，冷不丁的發出了詢問。
“好奇什麼？”秦弈反問道。
“該怎麼說呢……就是好奇我為什麼對雪穎這麼的用心……”
“是有點，但不是很多。”
“哈……”李震江痛苦的笑了一聲，“在你眼裡，雪穎應該是個壞到骨子裡的惡人吧？”
“難道不是嗎？”
“從客觀的角度來說是這樣沒錯……”
李震江抬手輕撫了一下墓碑上的照片：“雪穎脾氣很臭，說話做事總是不經過思考，也分不清好賴，動不動就要衝身邊關心她的人發火，因為這些缺點，她傷害過很多人，我知道尤其是你……”
秦弈沒有吭聲，安靜的聽著李震江繼續說下去。
他知道李震江這時候正是需要發泄的時候，儘管他因為種種事情對李震江的印象並不是很好。
但由於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既然選擇來了，他也懶得計較什麼，更不介意當一回傾聽者。
而且他也確實有些好奇，像秦雪穎這樣的人，到底是什麼原因讓李震江如此的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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