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
暗藍色的保時捷anara穿梭行駛。
每一座城市都有喧嘩與沉埃,就像中國的經濟中心上海,當你月入一萬的時候,上海隻是上海,從新客站普快列車的旅客通道走出來,周圍是臟兮兮的瓷磚,以及難聞的氣味。
但如果你月入十萬,上海就是繁華的十裡洋場,飛機落地虹橋機場,走商務通道,一切環境都是高大上。
而倘若你月入百萬、千萬時,這座城市才是真正紙醉金迷的魔都,仿佛全世界都會圍繞你服務。
路明非抱著一堆甜品盒子,安靜注視著車窗外的霓虹燈閃爍。
再小的城市也有紙醉金迷,今天他第一次體會到了。
坐著價值百萬的豪車,吃了兩萬元的飯,懷裡抱著上千塊甜品。
他見到了另一個麵孔的濱海,但臉上全然沒有先前的半分喜悅。
一路無話,直至炫彩變成昏黃。
低伏的獵豹停在老舊小區的公共停車場。
“下車。”楚子航說。
“嗯。”路明非跟著下車。
“我要提醒你一點。”楚子航忽然說,“趙孟華和陳雯雯一起學甜品,不等於他們已經是情侶了,你懂我意思吧?”
路明非有些發愣,旋即又啼笑皆非。
看楚子航鄭重其事還以為要說些什麼重要的話,結果卻是說這個麼?
這不是你的畫風啊師兄!
路明非聲音低沉說道:“我知道的,師兄。”
“嗯。”
楚子航鎖好車,輕車熟路帶著路明非前往他叔叔嬸嬸家的單元,顯然他來之前就做好了十足的功課。
路明非掏出鑰匙開門。
門開了,月光穿過斑駁的樹影,打在陽台與廚房的案板上。
屋裡靜悄悄的,空無一人。
路明非的人影順著樓道燈光打進來,孤零零的。
叔叔嬸嬸一家還在三亞旅遊,但其實就算家裡有人也一樣,每次進屋不會有人來迎接他,隻是亮堂堂的沒有影子而已。
他的影子旁邊忽然多了一道影子。
楚子航走進屋,目光掃視著屋裡的布局。
“你是哪個房間?”
“這個。”
路明非打開燈,將甜品盒子在餐桌上,帶楚子航來到那間狹小臥室。
房間滿打滿算可能還不到十平米,前後隻容得下一張單人床,床前就是電腦桌兼書桌,旁邊立著一個老式的五鬥櫃,剩下稱得上家具的就隻有一個圓木凳,以及一個塑料垃圾桶。
彆的也放不下。
濱海市麵上300元每月的單租房,差不多就是這個布局,如果願意往西麵工廠區挑房子,說不定還能大上一倍,再送間陽台廁所什麼的。
“你就住這裡?”楚子航眉頭肉眼可見皺起。
“是啊。”
身後,路明非已經接了杯水,遞過來說,“師兄,先喝口水。”
楚子航接過一次性紙杯,輕輕抿了一口,眉頭愈發皺緊。
住這種地方時間久了,很容易出現心理問題吧。
屋裡那麵通風的窗戶,正對著隔壁樓,已經不是陰麵陽麵的問題了,兩棟樓緊緊挨在一起,晚上半點光都灑不進來,跟黑色的牢籠似得。
換作混血種,基本就等於是在養死侍了。
可諾瑪查過這家人的彙款記錄……路明非爹媽每年不是會寄10萬美金撫養費回來麼?
“帶我去看你叔叔嬸嬸的房間。”楚子航麵無表情說:“還有你表弟。”
“是堂弟……”路明非小聲糾正。
楚子航看了他一眼,不說話。
路明非縮了縮脖子……
然後麻利打開了叔叔嬸嬸的房門。
黑暗裡,楚子航純黑的眼瞳邊緣亮起淡淡的金光,
沒等路明非摸索著去開燈,他便再次開口。
“下一間。”
“好。”
路明非又打開了堂弟路鳴澤的房間。
如果說前者作為夫妻兩人的房間,麵積是路明非房間的四五倍還算情有可原,
那麼後者麵積也是路明非房間的至少三倍,基本就沒得洗了。
而且楚子航看得出來,無論是書桌上的文具,還是衣櫃裡的衣服質量,兩者差距恐怕十倍二十倍都不止。
其餘小靈通,電子詞典,台燈什麼的更不用說。
完全不像是一戶人家同時會出現的檔次。
楚子航此刻已經心裡有數了。
就算親生兒子和親戚家的孩子做不到一碗水端平,但差距如此之大,未免也太過分了點。
“我有個建議……”楚子航開口。
“可以。”路明非點頭說。
“你知道我要說什麼?”楚子航有些詫異。
“我同意。”路明非微笑。
他自然看得出來楚子航是想幫他出頭。
楚子航也久違露出微笑。
“好的。”
……
與此同時,
三亞,麗思卡爾頓酒店。
“老婆,你空調是不是開太低了,怎麼感覺涼颼颼的?”
此刻,叔叔穿著睡袍,摸了摸有些發涼的後頸。
“說明人家麗思卡爾頓的空調質量好!一晚上兩千多呢!”嬸嬸白了他一眼說。
作為去年竣工的度假村式豪華酒店,擁有超過四百間設施完善的豪華客房。
甫一營業,便受到廣大消費者的熱烈追捧。
尤其是過年期間三亞正值旅遊熱季,想要預訂一間房,至少得提前一個月。
而路明非的叔叔嬸嬸家此次出行,便選擇了一間80平方的景致客房。
“也是……就不知道家裡空調修好沒有。”叔叔自語說。
“老娘這麼多物業費白交了?路明非是個廢物,人家物業的又不是廢物,修不好看我鬨不鬨他們!”嬸嬸不屑道,
“除非你侄兒又玩電腦玩傻了沒給人家開門,那我回去就打斷他的狗爪子!”
“彆總是這麼說明非……”叔叔眉頭皺了皺。
嬸嬸猛地從床上跳了下來,踩得地板一震,怒目看向自己的老公。
“我說他什麼了?我不該說他?還總是……你們老路家一條心,就知道護犢子欺負我們娘倆是吧?我當年就該讓鳴澤跟我姓!”
叔叔看這架勢頓時慫了,一秒安靜。
房間裡唯有衛生間傳來的嘩嘩水聲,路鳴澤在洗澡,而且還哼著歌,顯然相當愜意。
嬸嬸冷笑一聲,不依不饒繼續說道:“你就說說看吧,在他身上花了那麼多錢有什麼用?是不是我說的,還不如每年帶鳴澤出來多見見世麵?你看我們兒子今天衝浪玩的多開心!”
叔叔依舊沉默,不過想起兒子,表情算是緩和不少。
“誒對了,出來時候你有沒有給明非留生活費啊?”他忽然想起了什麼。
“都什麼年代了,他還能餓死不成?”
嬸嬸壓根懶得想這些,“趕緊來先選照片,人家教練把鳴澤衝浪的照片傳過來了,交了八百塊錢隻能選4張,多的一張60,黑心的要死。”
叔叔想想老婆說的也有道理,便壓下心底的愧疚與不安,湊了過來。
“來,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