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輛馬車雖然被凍結,但並未遭到破壞,雪姬一走,自然化凍,這至少證明著雪姬一開始的確沒有惡意。
老內侍此刻就坐在第三輛馬車裡,但是走在最前頭,除了駕著薑望所在馬車的一名麟衛,剩下麟衛首領等寥寥數人,皆在這輛馬車上。
麟衛首領更是有幸入了車廂。
老內侍沉默不語。
他沒明白雪姬為何突然走了。
難道是畏懼薑望的力量?
可他隻見薑望斬出一刀,並沒有所謂正神出現,按理來說,依著雪姬的道行,怎麼也不至於麵對薑望一人就不戰而退。
還是說,薑望的力量已經恐怖到這般程度?
此次試探,某種意義上,可謂是毫無所獲。
後麵那輛馬車裡,薑望等人也在聊著雪姬。
雖然因為車廂空間沒有多大,李神鳶、阿姐、談靜好、小魚相互擠挨著坐在兩側,而且雙腿沒有能任意活動的地方,但也正好暖和了許多。
長氣山的雪已化,可畢竟入了秋,寒意還是頗重的,其餘人無所謂,談靜好受不得。
阿姐直接半依偎在李神鳶懷裡,肉嘟嘟的臉蛋在斜側麵的薑望看來,好像個包子,就這樣看起來天真無邪的女娃娃,實則擁有極為恐怖的修為,違和感實在太重。
但除了阿姐自己想出手,或者李神鳶有生命危險之外,無論你說什麼,她都懶得動彈半分。
「雪姬以前的的確確是人,因化妖者和真正的妖怪還是存在區彆的,除了形象,氣息也有微小的不同,妖怪生來道行便固定,想再進一步,便隻有吞噬氣血又或是修士神魂等物來煉化。」
「當然,像什麼氣運、神性這些東西,效果更好,但想要讓道行有質的變化,就以氣血來說,怎麼都得吞噬一郡人甚至更多。」
「相比起來,化妖者獲得道行的方式就很簡單,隻需血祭一城就足夠了。」
「就像修士裡資質存在高低,化妖者的條件也分高低,有些人甚至無需血祭一城,便能直接化妖,且會擁有更高的道行,雪姬無疑就屬於這一類人,但除了苛刻條件外,也得有機遇才行。」
「比方說,有人執念很深,而相等程度執念的人另有機遇,那他化妖後的道行就會比前者更高。」
「再或者,執念太深,缺了機遇,反而容易徹底迷失,不僅沒化妖,過程裡還會被黑暗吞噬,死得更快。」
阿姐侃侃而談,用著很無所謂的語氣說道:「雪姬是曆來化妖者中史無前例的。」
「能化妖為王的並非沒有,但隻會是最弱的妖王,雪姬是具備極深的執念,又有很好的機遇,也可以說是運氣,總之所有條件都達到最完美,才能擁有如此高的道行。」
薑望看了阿姐一眼,沒說什麼。
也不知雪姬是人時候的身份是什麼,若非極深的執念,某種意義上也算天選之子,畢竟這種機遇或者運氣加成實在可遇不可求。
但雪姬的故事是悲慘的還是另有緣故,對現在的薑望來說沒那麼重要,他不會因些許猜測就生出同情心,化妖的執念不限於經曆了讓聞者直呼喪儘天良之事。
薑望默默凝煉神性,也沒管車廂裡四個姑娘的閒聊。
不知是長氣山的意外還是彆的什麼原因,一路上再沒有發生什麼。
直至深秋時節,暫於山間歇腳的功夫,老內侍上前來說道:「侯爺,再走大約百裡便到神都了,驍菓軍會在三十裡處接應,接下來遇到妖怪的概率會增高,百裡之距如萬裡難行。」
薑望微微頷首,他沒問老內侍怎麼從神都走出來的,想也知道肯定
有高手護送,又或者圍繞神都的妖怪並非見人就殺,在沒有絕對能攻陷神都的信心前,有些人是不能動的。
妖怪未必會按照陳景淮的意思行事,但陳景淮真想讓神都外的妖怪攔路,肯定有的是辦法。
......
傍晚,東宮。
陳符荼潛心鑽研陣術一道許久,按照烏啼城副城主的說法,這些陣術有彆於其他陣法,或許是獨創,彆人想學會的概率極低。
兩人亦有約定,如若陳符荼學會了,烏啼城的陣術一道便開放給整個大隋。
原本陳符荼是很有信心的,但隨著時間流逝,他信心越來越不足。
因為直至現在他都沒有摸清門路。
很多問題他的確破開,卻總是差那麼一點,甚至漸漸懷疑副城主所授予的陣術摻假。
可這種念頭隻是一瞬,他研究這麼久,雖然沒學會,但基本能證實沒什麼問題,那麼問題毫無疑問出在他身上,是他不夠聰慧。
陳符荼並非遇到什麼事都把問題拋給彆人,他更會在自己身上找問題,但同時又不會鑽牛角尖,冒出自己其實很廢這種念頭,他僅是需要找到問題,然後再解決問題。
他從來沒有覺得自己天賦異稟,而是信奉勤能補拙。
所以曾經遇見的難題無論花費了多少精力都被他一一解決,他相信這次也不例外。
無非是更大些的難題罷了。
重拾信心的陳符荼,正待再好好研究研究,殿外忽然響起腳步聲。
梅宗際是太子麾下首臣,也很得陳符荼信任,所以有權無需通稟就能入殿。
陳符荼抬眸看向他,笑著說道:「你修為再有精進,我以為你會很長時間鞏固。」
梅宗際行禮道:「相比韓堰那樣的人物,我資質算不得多好,能在耄耋之年又攀登一樓,已是天大幸事,這麼多年該鞏固的早已鞏固,浪費時間閉關的意義不大。」
陳符荼抬手示意讓梅宗際坐在對麵,問道:「這個時辰過來,可是有什麼事?」
梅宗際正襟危坐,低聲說道:「薑望距離神都僅餘百裡。」
陳符荼微微挑眉,思忖道:「父皇此前連下兩道旨意,一是讓薑望承襲潯陽侯之位,二便是讓他來神都,但時隔這麼久,我險些忘了這件事。」
梅宗際說道:「不論是薑望故意拖延,還是期間有彆的事耽擱,這些都不重要,根據暗探來報,薑望途徑長氣山的時候,有遇數百妖怪攔路,當時大雪封山,此時節有雪當然不尋常,必是雪姬所為。」
陳符荼意外道:「可薑望已至神都外百裡,是把雪姬解決了?大物不出,雪姬素來是琅嬛最難纏的妖怪,雖說薑望現在是澡雪巔峰修士,但也沒能力對抗雪姬吧?」
梅宗際說道:「具體細節不知,陛下明顯有意在神都外刁難薑望,這百裡之距怕是寸步難行。」
陳符荼皺眉說道:「父皇真想殺死薑望,有的是辦法,敕封潯陽侯,又讓他來神都,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梅宗際說道:「我年輕的時候便跟著陛下,當初薑祁離都,我也在場,不管怎麼樣,陛下心裡是真把薑祁當親兄弟的,薑望能活到現在沒什麼好說的,可此時薑望非彼時薑望,陛下的想法自然變了。」
陳符荼搖頭說道:「父皇是何時才動要殺薑望的念頭同樣不重要,我隻是暫時想不通,把薑望召來神都有何意義?此次刁難是純粹刁難,還是想借機除掉他?若是後者,直接大庭廣眾,極沒必要,明明有更簡單更好的辦法。」
梅宗際眯眼說道:「是啊,哪怕把薑望的死推給妖怪,可距離神都已不算遠,及時救援是輕而易舉的事,若坐視薑望身死,毫無緣
由,以現在薑望的修為和兩朝會一戰的名氣,再加上他的身份,隻會徒惹風波。」
陳符荼認真想了想,說道:「什麼都不做,便是最好的行動,父皇的心思難以揣測,見機行事方為上策。」
梅宗際表示認同,說道:「殿下英明。」
陳符荼問道:「我四弟可有得知消息?」
梅宗際說道:「他此時正勾欄聽曲,目前是沒什麼異常。」
陳符荼麵無表情,放下手裡記錄陣術的卷宗,踱步來到屋內矮幾旁,指著擺在上麵的棋盤笑道:「手談一局?」
......
夜空繁星遍布。
鳥蟲鳴叫回響。
車輪滾動的聲音清晰。
薑望在車廂裡閉目養神。
小魚則躍至車頂,眼觀六路。
阿姐躺在李神鳶懷裡呼呼大睡。
談靜好掀簾朝外打量一眼,說道:「看起來似乎很正常。」
李神鳶說道:「越正常便越顯得不正常。」
薑望忽然睜眼,輕聲說道:「待會兒你們就老實坐在車廂裡。」
李神鳶問道:「你察覺到什麼了?」
薑望沒說話,自顧自起身,彎著腰便想走出車廂。
談靜好連忙說道:「我們也能幫點忙。」
薑望回頭笑道:「我想自己來,一路殺去神都,其實蠻有意思不是麼?」
他當然也有想借著機會殺妖奪養分,神都附近的妖怪,想來道行不會太弱。
說不定抵達神都的時候,他的修為又能翻上好幾番。
念及此,薑望反而變得有些興奮。
李神鳶攔住還想說什麼的談靜好,看了眼懷裡的阿姐,說道:「等真出問題,我們再幫忙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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