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春秋攥緊拳頭,裴皆然此刻的執拗讓他很是氣惱。
就算出局,己方人數上仍是占據優勢,何必博上性命
雖然認輸兩個字很容易說出口,可溫暮白存著殺念的一劍,想讓洞冥巔峰修士開不了口簡直不要太容易,在極為懸殊的力量差距下,壓迫感便足以讓其無法動彈,又何況裴皆然的狀態已經不堪到極致。
能困住溫暮白半個時辰,讓其力量有所損耗,已是相當不易的事,這便夠了啊!
田玄靜注意到褚春秋的異常,順著他的視線,這才看到兩朝會邊緣的情況,頓感詫異,溫暮白居然還沒有解決裴皆然
但察覺到眼下的局勢,他當即說道:「褚首尊,年輕一輩不敵,身為長輩介入其中,好說不好聽啊。」
褚春秋冷冷瞥了一眼田玄靜,說道:「用不著你提醒。」
田玄靜微微一笑,說道:「褚首尊的徒弟能跟溫暮白耗這麼久,足以自傲了,我很希望她能活著回到這裡。」
褚春秋臉色更沉重。
溫暮白盯著某張符籙,毫不遲疑的出劍。
裴皆然全神貫注,但隻在刹那,溫暮白的劍忽然調轉方向,斬碎了另一張符籙。
符陣劇烈顫抖,範圍驟然縮減,正好將溫暮白推出符陣之外。
裴皆然麵色一緊,她想認輸,卻無論如何也發不出聲音。
溫暮白的劍指著裴皆然,輕聲說道:「符陣裡的符籙相互輝映,雖因符籙本身的不同存在強弱,可針對任意一張符籙也都等於麵對整個符陣。」
「哪怕找到防點最弱的符籙,也很難輕易將之擊潰,而且消耗必然很大,換言之,不破符陣,僅是讓得符陣範圍縮小,相比之下,消耗的程度就會大大減弱。」
「我自是沒必要給予自己更大的消耗,前麵每次出劍其實都有針對性,很多劍都是為了隱藏真正的目標符籙,否則半個時辰還真不足以讓我脫困。」
「正因退而求其次,應付的並非整個符陣的力量,才能這麼快讓我有機會一劍破掉那張符籙,而在破符的瞬間,劍氣的壓製,你是來不及做出反應的,所以很遺憾,你要死了。」
裴皆然說不出話來,隻能眼睜睜看著溫暮白再次舉起手裡的劍。
見此畫麵的褚春秋拳頭緊握,額頭青筋暴凸,雖是心照不宣讓得兩朝會規則裡刻意存在漏洞,但他屬實沒想到第一個死得會是自己徒弟。
他心裡再是惱恨,卻也沒有彆的動作。
可朱諭雪卻不然,他眉頭一挑,便要行動,麵對田玄靜的攔截,朱諭雪也給出看似合理的說法,「裴皆然此刻沒了再戰之力,按照規矩,她已經輸了,我將她帶出來,沒有半點問題。」
雖然很不想搭理朱諭雪,但田玄靜也依舊搖頭說道:「她隻是被溫暮白壓製,嚴格來說並不符合出局的條件。」
朱諭雪橫眉道:「我說符合就符合。」
他伸手便要推開田玄靜,但手伸了一般又突然止住,場間有變故發生。
在溫暮白揮劍的瞬間,有一道聲音響起,「我認輸。」
注意這邊的人都愣住了。
裴皆然明明沒有開口,聲音從哪來的
溫暮白的視線下移,裴皆然腳邊有著一張符籙,看似是符陣裡的其中一張,但實則在符陣之外,隻是距離很近,若不仔細觀察很難察覺到問題。
「留聲符」
他驚訝看著裴皆然,「你居然還留了這麼一手!」
劍氣壓製消散,裴皆然得以喘息,她麵色慘白無血,仰身癱倒在地,極為虛弱道:「雖然事先沒料到有人會想殺我,但總歸有備無患,是否要埋下留聲符,我其
實多有猶豫,現在看來,當真是慶幸不已。」
溫暮白怔怔看著她,慢慢收起劍,他說不好此刻是什麼情緒,因為裴皆然區區一個洞冥巔峰的修士連續擺了他好幾道。
要說一開始隻是因為兩界司裡裴皆然相關的資料,正好機會擺在眼前,順手殺了便是,其實未到費儘心思想殺她的程度,可現在真正接觸裴皆然,他才意識到,那些資料裡的內容仍是低估了裴皆然。
哪怕隻困了他半個時辰,但事實上,裴皆然計劃的一切都已成功實施。
「裴皆然......」溫暮白平靜說道:「自今日起,我算真正記住你了。」
裴皆然閉上眼睛沒有回應,溫暮白看了眼疾掠而至的褚春秋,轉身離開。
隨後裴皆然睜開眼睛,看向宣愫所在的方位,暗自鬆了口氣,經此一事,宣愫能更好隱藏了。
她雖說有防備,但畢竟是臨時起意,在與宣愫分道揚鑣的時候,有灑下符籙助其藏匿,可卻無法保證那些符籙真能起到很大作用,更何況來者是溫暮白,出乎意料的懂得符籙,真要碰見,宣愫必將無所遁形。
溫暮白先找到自己,除了解釋宣愫運氣很好之外,裴皆然也想不到彆的。
至於是否真的歸於運氣,便隻有宣愫自己才清楚了。
......
磐門城頭上,看著被褚春秋帶回來的裴皆然,無論隋人亦或覃人都沉默了。
那可是溫暮白啊,裴皆然能夠全身而退,甚至消耗了溫暮白一些力量,已經出局的隋覃兩朝年輕一輩自認誰也做不到。
或者說依照趙熄焰的能力,正麵對抗溫暮白,也不會輕易落敗,但裴皆然畢竟隻是洞冥巔峰,兩者實力差距擺在這裡,能做到這般,純粹是裴皆然精細布局的結果。
除了知曉裴皆然是褚春秋的徒弟,田玄靜對其一無所知,相比她的能力,其修為的高低反而變得沒那麼重要。
朱諭雪上前說道:「真是另人刮目相看啊,年輕一輩裡能讓溫暮白吃癟的少之又少,甚至韓偃以前也很難做到,你在神都還是太低調了。」
裴皆然在神都確實沒有太大的名氣,要說最惹人注意的便是偶爾因為在神都上空疾行而被驍菓軍捉拿,其實本質是躲避陌生人,想要以最快速度出城,被抓到後亦是誰也不搭理,最終隻能是褚春秋將其從驍菓軍署裡帶出來。
屢教不改後,也就沒有人再關注,在神都上空飛行倒也並非太大的罪過,口頭警告便行,而且裴皆然外出執行任務的次數也不多,若是一日好幾回,說了就聽,聽了又不改,肯定得被問責。
再加上不看褚春秋麵子,也得給國師麵子,畢竟青玄署是國師建立的,所以裴皆然漸漸成了神都少有的沒有緣由就能任意掠空而行的人。
正因裴皆然不按規矩來,青玄署裡也有以此攻訐者,目的自是為了下任首尊候選之位。
張止境閉關,朱諭雪代掌武神祠,事務繁多,像裴皆然這樣的事情很難注意到,所以他對裴皆然的了解也沒有很多,這次便算是第一回認識到。
極致虛弱的裴皆然沒有搭理朱諭雪,雖說正常狀態下也未必會有太大反應,但朱諭雪沒有在意,依舊麵露讚賞說道:「好好歇著吧。」
壁壘前,韓偃和鋒林書院首席掌諭的對決也接近尾聲。
韓偃自始至終的目的就是為了讓鋒林書院首席掌諭展現全部的力量。
而今也似乎做到了。
三師姐的強勢反擊,讓得勢均力敵的場麵很快翻轉。
韓偃處在了下風。
薑望終於睜開眼睛。
注意到眼前的局勢,他拍了拍何郎將的肩膀,說道:「彆再看戲
了,楚姑娘有多強,想來你已經很清楚,韓偃一旦敗了,對麵還有溫暮白,真要輸了,你無所作為的表現,回去必然會被罵死。」
何郎將脖子微縮,相比於國師,他更怕黃統領,雖然統領不見得會在意這些事,但隻要國師開口了,統領總會做點什麼,到時候他就是生不如死了。
「你能攔得住溫暮白」
薑望說道:「儘力一試吧。」
何郎將點頭,他起身活動肩膀,「的確是時候大展拳腳了。」
話落,便縱身掠至韓偃旁邊,說道:「二打一還是你先一旁歇著」
韓偃微微吐出口氣,說道:「我沒有那般執拗,這是我第二次跟她打,就算破了境,也深知差距仍然存在,兩朝會的目的自然是贏,其餘的都可以暫時放一邊。」
何郎將有些意外說道:「我原以為驕傲如你會不同意。」
韓偃平靜說道:「你能提出二打一,而非直接代替我,便也是心裡清楚,單打獨鬥是贏不了她的吧。」
何郎將撓頭說道:「我本來就不喜歡打架,自然更加沒有必須一對一分出勝負的想法,為了避免事後被國師或者統領責罵,當然要不惜一切贏了兩朝會才行。」
韓偃說道:「我們尚未打過,這次便先聯手打打彆人吧。」
何郎將笑著說道:「以前沒打過,以後也最好彆打,我更喜歡待在磐門營帳裡睡大覺,真希望這一戰,便是我此生打得最大的一場架,可彆再有下次了。」
韓偃低眸看著從遠處掠來的溫暮白,又瞥了一眼薑望,說道:「那就全力以赴吧。」
兩人齊齊攻向三師姐。
三師姐仍是麵色平靜,對手從一個變成兩個,於她而言似是沒有什麼區彆。
她舉劍攔截韓偃的攻勢,左手探出,遏製住何郎將揮來的長槍,猛地發力,使得何郎將砸向韓偃,但相撞的瞬間,兩人又借力錯開,明明是第一次聯手,卻配合的相當默契,各自爆發極強的炁,摧枯拉朽的轟向三師姐。
那般場麵讓得磐門觀戰者瞠目結舌。
何郎將和韓偃會聯手對付鋒林書院首席掌諭便已經很值得驚訝的事情,可首席掌諭仍能應對自如才是更讓人震驚的。
此人到底有多強
沒有人能真正清楚。
趕回來的溫暮白更是麵色低沉。
他做不到韓偃這樣願意讓第三人插手,哪怕是戰死也不願意,但韓偃的性格他也清楚,隻是這更意味著韓偃其實已經服輸了,若非清楚贏不了,也不會做此決定。
薑望慢吞吞走向溫暮白,說道:「麻煩把注意力稍微放在我這邊一下,你的對手是我。」
溫暮白皺眉看向薑望,說道:「沒能跟韓偃決一勝負,在裴皆然那裡又擾了興致,我的心情其實很不好,現在你成了我的對手,更像是一種羞辱,若是重手殺了你,可彆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