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陽郡是壟蟬裡底蘊相對深厚的郡府,因為曾是前諸國之一南椋的都城所在地,現在平陽郡裡仍有現存的南椋皇室後裔,隻是有些落魄。
當地皆知,平陽侯府郡主資質過人,是最有希望讓侯府東山再起的人物,但也不知是天妒英才,還是彆的什麼緣故,已經接觸到澡雪境門檻的平陽郡主忽然跌境,黃庭更是出現不可逆的問題,一朝天才成廢柴。
平陽侯府為解決郡主的問題,讓得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
侯爺因勞成疾,在一年前撒手人寰。
但想解決郡主問題的步伐並未停止。
薑望看著旁邊的馬車,問道:“這裡麵就是那位郡主”
趙守點頭說道:“我家郡主現在很是孱弱,甚至連說話聲音都微不可聞,沒有下車露麵,還望見諒。”
薑望表示理解,怪不得趙守見他會麵露一絲喜色,顯然是清楚他祁國皇室後裔的身份,都是寄人籬下,不管是過得相對好一些,還是差一些,難免都會親近一些。
趙守是目前南椋直接在戰亂裡存活的輩分最高也是修為最強的人,剩下包括郡主都是在大隋出生的,純粹南椋血脈的人已經寥寥無幾,侯爺撒手人寰,若非趙守在,侯府怕是要散。
跟著的十名隨從,軍伍氣息比較重,顯然是出自南椋部眾,皆是四境裡的武夫,相比江湖武夫,軍伍出身的,尤其是南椋殘餘,自是個頂個的精銳,哪怕是後輩,隻要嚴格訓練,對上同境的江湖武夫,以一敵十都是常事。
武夫戰力最高的當然是出自武神祠,而能與武神祠抗衡的武夫,便隻有軍中精銳。
相比祁國黑焰軍殘部,南椋部眾貌似更高一籌,但那是跟之前的黑焰軍相比,如果沒有薑望仙人撫頂的幫助,黑焰軍四境武夫隻有寥寥幾人,自然比不過。
要論巔峰時的戰力,黑焰軍是戰無不勝的,威名享譽整個人間,可眼下的黑焰軍殘部多是薑祁培養的後輩,個體實力偏弱,但配合默契,極擅長以弱勝強,以少勝多,所以純粹以境界來論,或許不如,真打起來就未必了。
又何況現在的黑焰軍數量更多,莫說四境武夫,五境宗師也有,若非比之驍菓軍人數夠不上零頭,儼然能與其一較長短。
隻是想到驍菓軍統領黃小巢,薑望搖頭,黑焰軍數量再多,怕也不是此人一手之敵。
在真正的大物麵前,諸國皇室殘餘力量的確算不上大威脅,但隋國並非隻有大物,諸國皇室後裔也並非隻有一個。
哪怕是落魄到此般地步的南椋後裔,殘存力量仍然是不可小覷的。
汝鄢青依舊提著李神鳶的裙擺,後者則麵色肅穆,“從何知曉柳翩在此,一一道來,不可撒謊。”
她用了言出法隨。
前麵陳符荼有說會看著烏啼城,但因為是在前一日,烏啼城尚未被神都的視線窺伺,南椋皇室後裔的到來,總是藏著很大隱患。
趙守依言說道:“柳先生在壟蟬的名聲不低,郡主的問題我們已是無可奈何,隻能寄希望於柳先生,自然便不遺餘力的打聽,結果是毫無所獲,雖然我們未曾放棄,但其實已是有些絕望,就像峰回路轉,我們碰見了一個小姑娘。”
“是真的沒有辦法,居然因為一個小姑娘隨口而出的話,跑來烏啼城碰運氣,站在城前時,我尚未抱有希望,可事實證明,柳先生真的在烏啼城,現在想想,真是十分感激那位小姑娘。”
李神鳶的言出法隨,甚至能影響澡雪巔峰的大修士以及妖王,僅是澡雪境的趙守自是沒有也不可能撒謊,想著會是什麼小姑娘能知曉柳翩在烏啼城這件事她漸漸心裡有了答案。
“很可惜,你來錯了地兒,他不在烏啼城。”
趙守想到柳翩的傳聞,自然明白烏啼城的顧慮,否則也不會第一時間讓他入城,一把年紀的趙守,當即便要跪下,口中說道:“我們不會到處宣揚,而且無論烏啼城有什麼條件,我們都能答應,隻希望柳先生能救救郡主!”
“郡主麵臨的不僅是跌境以及黃庭的問題,長此以往,更將命不久矣,唯有重新踏上修行路,才能有一線生機,哪怕至此讓郡主留在烏啼城,城主若不放心,也可讓我等以命保密!”
看著跪在麵前的趙守,李神鳶有些無措。
郡主所在的馬車裡此刻也有了些動靜。
那位郡主的狀況似乎真的很糟糕,她很著急,但連從車廂裡出來的行為都做不到,有些微弱且嘶啞的聲音傳來,薑望很仔細聽,才稍微聽到一些,大致是不願讓趙守付出這般代價。
汝鄢青放下李神鳶裙擺,好奇的想上前瞧瞧。
守在馬車旁的南椋部眾下意識想攔截,但又強忍著沒有動彈。
他們有求於人,而且隻是一個小姑娘,想來不會驚擾郡主。
於是,汝鄢青便真的掀起了車簾。
車廂裡是一位白衣女子,她的臉色更白,嘴唇也同樣慘白,唯獨一雙眼眸尚算有神,其中透著倔強,而她的姿態有些狼狽,是趴在車廂裡的,顯然是拚儘力氣想爬出來,那副模樣讓人看一眼,便生出無限憐愛。
李神鳶再次動容。
汝鄢青小臉皺了起來,她小心翼翼伸手觸及白衣女子,冰冰涼涼,近距離看著那張臉,看著那道眼神,她喉間泛起漣漪,忍著情緒忽現而帶出的哭音道:“你沒事吧”
南椋郡主怔怔看著麵前的小姑娘。
她沒有見過之前那位小姑娘,但聽聞趙守的描述,應是與這位小姑娘差不多大,隻是汝鄢青臉蛋上有些小雀斑,膚色也有些黑,乍一看好像不太好看,看久了又很好看。
她很艱難地用細不可聞的聲音說了句沒事。
薑望依舊躺在藤椅上,但身子略有前傾,南椋郡主的情況的確糟糕透了,她的黃庭已如荒漠,甚至出現了裂痕,以致五臟六腑都出了問題,隨時都有可能會死。
“你說是不知為何忽然跌境,但好像是另有原因。”
趙守聞言,猛地抬頭,他沒有起身,仍是跪著,隻是轉到了薑望的方向,“薑先生此言何意”
薑望沒有讓他跪著,雖然他目前常態下的修為要比趙守弱,但神魂強大,隻是輕輕抬手,就讓趙守不自主起身,說道:“她是被人害的,隻是你們無一人察覺,害她的人可是不簡單。”
趙守以及侯爺都曾有這種懷疑,奈何的確是找不到任何痕跡,便沒有繼續往這方麵想,而且他們也想不出有誰會對郡主下此狠手。
壟蟬宗門算上滿棠山也才四座,所以各郡城鎮裡若非特彆棘手的事情,便都是府衙自行解決,作為南椋皇室後裔,哪怕再是落魄,擁有的力量也遠勝於府衙,平陽郡裡降妖除魔,南椋部眾一直以來都出了很大的力。
此次妖患事件,是因為郡主的緣故,南椋部眾才僅是在外圍保護城鎮,沒有深度參與。
可以說,平陽侯府在平陽郡裡是名聲極佳的,至少表麵上沒什麼仇人。
薑望理所當然會想到陳景淮,若一直落魄也就算了,慢慢的他們自己就會銷聲匿跡,甚至諸國皇室後裔的落魄,極大可能都是神都潛移默化的籌謀。
然而出了郡主這麼一位天資聰穎者,假以時日,南椋部眾必然變得更強大,首要解決郡主,是合乎邏輯的事。
就算陳景淮一心修行,但隻需要吩咐下去,自有人來辦這件事,對付諸國皇室後裔,陳景淮依舊是暗地裡行事,不會明著大動乾戈,趙守怎麼也是位澡雪境修士,讓他都看不出絲毫問題,是神都人所為的概率就更高。
薑望沒有明說,不管是南椋部眾因此反了陳景淮,亦或是與彆的皇室後裔結盟,以目前的情況來看,都成不了。
陳景淮可以不承認,沒有證據,過得好好的其餘皇室後裔也不會為了南椋冒險,哪怕有過得不好的,也根本具備不了對抗陳景淮的力量。
甚至陳景淮會無比期待這樣的事情發生,因為南椋部眾會直接被定為逆賊,他就有了絕對的理由將其連根拔起。
如果參與者再多一些,他更能借此發難,大查特查,沒有參與的皇室後裔同樣沒理由指責這件事,他們隻能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隻要大隋裡前諸國皇室後裔沒有全部聯合,一支或者幾支隻會給予陳景淮逐一擊破慢慢蠶食的機會。
趙守仍在想著誰會對平陽侯府這麼大仇恨,李神鳶已然再次說道:“柳翩的確不在烏啼城,看郡主的樣子恐怕撐不了多久,你們來得太遲了,而且柳翩也未必能救她。”
柳翩是烏啼城的,隻是此刻沒在烏啼城。
明白李神鳶的意思,趙守麵露悲苦,柳翩是他們唯一的希望,其實心裡也清楚,哪怕柳翩能讓毀了黃庭的郡主再次踏上修行路,也絕非短時間裡能做到,他們隻是已經徹底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