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怕是在諷刺吾!荒林裡的氣息驟寒。此氣息非是修行之炁,是拂魈君的情緒。
某一刻,荒林裡忽然下起了雪。寒風在薑望耳畔呼嘯著。他清楚明白,拂魈君此時很生氣。
但薑望要趁熱打鐵,直接自坑裡飛出,過程裡陡然加速,目標赫然便是拂魈君。
夜遊神早已蓄勢待發,祂一聲尖嘯,微雪頃刻化為大雪,並伴隨著雷霆降落荒林,黑色氣焰瘋漲,祂的身軀也變得更為龐大。
甚至覆蓋了整個荒林。拂魈君將其無視,畢竟相比薑望,僅是澡雪境道行的夜遊神與祂而言,實在不夠看。
祂同樣也沒有太過在意薑望,原想著吞噬其道行,能使自己更上一層樓,但薑望的表現,讓祂覺得自己可能看走了眼,雖的確感知到澡雪境巔峰的道行,可薑望自始至終也沒有展現出半分。
拂魈君默默站在坑沿,看著薑望執刀來襲,很快,不甚在意的神情忽變,祂似有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驀然低身,薑望的刀斬斷幾縷發絲,與其擦身而過,但在側麵,又出現一個薑望!
他赤手空拳,照著拂魈君的腦袋狠狠砸落。拂魈君左掌撐地,橫身飛出一腳,拳與腳撞擊,發出砰地一聲巨響,第二個薑望徑直又倒飛回去,那其實是薑望的第二類真性,而薑望本人正處在拂魈君的上方,他高舉手裡的刀,凝聚出所有的力量,悍然下劈!
......荒林大雪,林外卻是晴天。李神鳶站在荒林外,看著麵前飛揚的雪花。
她清楚看到荒林裡激烈的搏殺,但卻沒有聽見絲毫的聲音,也沒有感知到半點氣息的外露。
想到數日前因好奇夢魘,便來過荒林,此間的怪異,讓她意識到某些問題。
李神鳶沉思片刻,喃喃低語道:“我在距離最近的夢魘旁邊。”話落,她仍在原地。
李神鳶稍有錯愕,緊跟著心中一凜!夢魘就在自己身邊!她很快讓自己冷靜,輕聲說道:“是因荒林裡的戰鬥,讓你躲到了外麵?”李神鳶細細感知著周圍風吹草動,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但言出法隨不會有錯,夢魘確在此處。
她頗有些頭疼。隨即就沒再管,隻是心裡愈加好奇夢魘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她一腳踏入荒林,頓覺像是來到新的世界。極致的安靜再到轟隆聲響震得耳膜發麻,僅僅是一步的距離,那撲麵而來的強大氣息以及前所未見的凶橫妖氣,讓得李神鳶險些窒息。
這處荒林果然有問題。......薑望微微喘著氣,身軀顫抖,他反複想握緊手裡的刀,卻總是湧出一陣無力感,看著衣裳破損,臉上也變得很臟亂的拂魈君,再看看天上的夜遊神,以及試圖束縛拂魈君的第二類真性。
他更加清楚了自己和拂魈君的差距。隨著神國汲取養分,薑望也在不停變得更強,除了曾經斬神的那一刀,他已經施展出渾身解數,但隻是讓拂魈君變得沒那麼好看,隻是斬斷幾縷發絲,拂魈君甚至都沒怎麼受傷。
因差距過於懸殊,導致神國養分也沒辦法短時間裡彌補。薑望在想有沒有必要用出長夜刀的力量,那必然會導致神國力量的維持時間縮短,也會讓薑望極度虛弱,萬一依舊沒能殺死甚至重傷拂魈君,失去力量的自己,必死無疑。
若是讓第二類真性纏住拂魈君,薑望便有很大概率能安然逃脫。要戰便戰個痛快,要逃自然也要逃的徹底。
但薑望很快就發現一個問題。試圖束縛拂魈君的第二類真性被其輕而易舉掙脫。
第二類真性擁有與薑望同樣的力量,而且不知疲倦,除非薑望無法再維持元神出竅,原本想著第二類真性僅僅糾纏住拂魈君是沒什麼問題的,可現在看來,拂魈君自始至終根本就沒有展現出真正的力量。
拂魈君伸手掐住第二類真性的脖頸,側目看著薑望,微微咧嘴,真性直接在其掌間崩散。
修士的真性若是被毀便等同於修士的死亡,因此非特殊情況,澡雪境修士很少元神出竅,擁有兩座黃庭,養出二類真性者,其一被毀,雖不會隕落,但也會神魂重創,需要很長時間恢複。
隨著境界提升,情況也會變得不同。如果是澡雪境巔峰修士的真性被毀,輕則修為受損,重則跌境,但仍有希望再修回來,而更高境界,僅是會虛弱一段時間,基本沒有太大影響,若再得以超脫,那便是不朽。
薑望從最開始便與尋常修士不同,因此第二類真性被拂魈君輕易毀掉,他隻感到震驚,沒有多餘的影響,且第二類真性很快便在神國裡出現,隻是很難再讓其立刻出竅。
但若是在神國力量沒有湧現的普通狀態下使得元神出竅再被人毀掉,那必然會讓他變得更虛一些。
拂魈君抬高手臂,猛地握拳,夜遊神便徑直墜落。此刻的拂魈君顯然是用出了更強的力量,隻是很簡單的動作,就像輕描淡寫崩散薑望的第二類真性那般,夜遊神氣息迅速衰竭,難以維持,落地後便也同樣崩散。
神國裡的夜遊果位頃刻變得黯淡無光。回歸至果位金丹裡的夜遊神,虛弱道:“我已經儘力了,想辦法趕緊逃。”薑望說道:“哪怕是最開始便逃,又或是此刻再逃,都會麵臨同樣的問題,那就是拂魈君是否讓你如願,若剛開始就想著逃,但沒有真正了解拂魈君的實力,難免會出現差錯。”看著雙手插兜,朝他行來的拂魈君,薑望咧嘴一笑,說道:“雖然依舊打不過,但我確實比最開始的時候更強,那麼逃走的希望也就更大,長夜刀也能斬出比以前更恐怖的力量。”薑望緊緊握著刀柄,沉聲說道:“這一刀會讓我再次變強!”夜遊神有些緊張道:“哪怕你已獲得大量養分,可要斬出那一刀,依然會把你耗空,若是無法殺死甚至重傷拂魈君,你就很難逃掉了。”薑望說道:“就算不這麼做,也很難逃得掉,自始至終我的想法都沒有改變,無論怎樣都難以逃脫的情況下,唯有一戰,借此汲取養分,便能多些勝算。”斬神的一刀能直接殺死澡雪境巔峰的妖王,薑望已經變得更強,那麼縱然拂魈君是最強的妖王,也不可能麵對這一刀而毫發無損。
隻要能拖住拂魈君,並汲取到更多養分,薑望便可以在徹底虛脫前,逃離拂魈君的視野。
雖然此舉更像是在殊死一搏。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他在凝聚力量。拂魈君漸行漸近。
每走一步,妖氣便厚重一分。霎時,此間荒林便充斥妖氣。妖氣的濃鬱程度更勝於磐門奈何海外圍所有妖怪的總合。
薑望很難控製因妖氣而顫抖的身軀。他麵色極其凝重。荒林大雪洶湧。
雪霧席卷著,使得拂魈君高大的身影在其間更具壓迫感。
“汝是第一個讓吾這般狼狽的。”拂魈君停步於薑望身前約四丈距離,祂整理自己的衣袍,直接用雪擦拭臉龐,呼吸漸漸變得沉重,
“吾要吞噬汝,汝逃不掉的!”薑望笑道:“我沒想逃,至少此刻沒想逃。”他很清楚拂魈君依舊沒有展現全部的道行,因前麵拂魈君就說過,一旦全力以赴,荒林封炁之地便也沒辦法再遮掩妖氣,必會被隋國大物察覺,那對薑望而言是很好的機會。
拂魈君有隱藏,便會讓斬神的一刀打出更高的傷害,如果拂魈君不再隱藏,那麼隋國大物的出現,就更能讓薑望安然遁走。
他執刀走向拂魈君。渾身氣息反而內斂到極致,因所有氣息都凝聚在長夜刀上。
顯得薑望毫無氣勢而言。拂魈君盯著他,說道:“汝雖然讓吾吃了點虧,卻也僅此而已,汝已沒有助力,又能做些什麼?”薑望說道:“要做的事情當然很多。”他站在拂魈君麵前,抬頭看著那張伶人般的臉,緩緩舉起手裡的刀,雪色陡然變得晦暗,帶來更加刺骨的寒意,長夜刀散發出淡淡藍銀色的光輝,緊跟著便有氣息迸發。
拂魈君神情微變。下一刹,視野裡便是無儘黑暗。薑望毫無保留,刀意貫穿荒林,讓得封炁之地也很難第一時間汲取,終於有部分溢散至外麵。
但隻是很小的一部分。若非有人刻意注視,很難直接察覺到。薑望頓時麵色慘白,他沒有半點猶豫,收刀便跑。
轉眼已是百裡之外。最終因力竭而徑直跌落,他拚著最後的力氣給自己貼上甘露神符,稍微恢複一些,便再次起身,又遁出數百裡,藏在某處山野,神國力量也在此刻消散,他拖著沉重的身軀,儘量讓自己藏得更隱秘。
薑望現在身上半點氣息都沒有,隻要最快脫離荒林,拂魈君便很難再找到他。
何況他堅信最近距離的那一刀會重傷拂魈君,那麼同樣虛弱的拂魈君,哪怕看見他逃走的方向,也難以鎖定目標。
薑望靜靜躺著。此處是某山野的窪地。周圍有樹木山石擋著,他躲在很刁鑽的位置,縱然在高空也無法發現他。
他嘗試讓在小鎮裡的第一類真性悄悄帶離小魚和阿空。等待時機再行彙合。
做完一切,他便老實躺著。像這種逃亡,可謂有生以來第一回。薑望心裡難免有些感慨。
他沒有懊悔什麼,因為根本沒意義。隻想著再次消耗一空,壽元怕是又得縮減,為了小命著想,汲取養分雖是必不可少,但他真得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否則再像這樣,哪怕能汲取到大量養分,命一旦沒了,就什麼都沒了。
再是想擺脫憊懶變得勤奮,也要勞逸結合,相比於更強大,自然是穩中求強更妥當,經曆拂魈君一事,薑望深思熟慮,決定反其道而行之,他可以用彆的方式積沙成塔獲取養分,先把命保住。
不然一次縮減就會讓好不容易延長的壽元再次回到原點甚至更低,怎麼想都很虧。
隻有更漫長的壽元才能抵得住突如其來的損耗。薑望這般想著,微微抬眸,天上熟悉的身影讓他瞳孔驟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