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街道彌漫著淒涼的氛圍。褚春秋在雨霧裡行走,他謹慎地注意著四周。
“閣下是漸離者?”
“但漸離者應該沒膽來刺殺我。”
“奈何海生亂,出現六隻妖王,磐門在風雨裡搖搖欲墜,你該清楚在此時刺殺我的後果。”褚春秋說了很多,卻沒有任何回響。
忽地,他意識到什麼,麵色微沉,說道:“山澤部眾......若是你們,倒是很合理了,莫非閣下便是山澤首領?”魏先生戴著仙鶴樣式的麵具,自某處屋頂出現,淡然說道:“殺你何須首領親至。”他沒有半點想偽裝的意思,畢竟得隱藏相貌,山澤的藏匿法門便是最大的佐證,也沒有必要再偽裝身份。
雖然不管成功與否,山澤肯定會被大肆圍剿,但這是能殺死褚春秋必然付出的代價,魏先生會儘量做好妥善安排,這次機會是偶然,但行動是有謀劃的。
隻因謀劃的時間很短,難免會有疏漏,可魏先生依舊想賭一把。酒肆裡,薑望慘兮兮地被小魚扶起,就坐在靠窗的位置,凝視著街上那道身影以及隻能聽得到聲音的第二個人,若行刺者來自山澤,那麼按照山澤以往的作風,街上的人很可能出自青玄署。
他很好奇,這是怎樣一場戲。僅是睡了一覺,磐門就變了天。薑望當然明白是跟那位前輩在奈何海斬殺當世第一妖王元神的事情有關,但妖怪的反應速度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按他原本的想法,奈何海裡的妖怪哪怕感知到第一妖王氣息的消散,也得多次證實才敢有動作,薑望總覺得這裡麵有彆的問題。
磐門出事,青玄署來人降妖除魔,很正常,可山澤又是從哪冒出來的?
想到裴皆然曾說,顧景風在磐門,若是刻意早有安排,他們又是怎麼提前知道奈何海會生亂的?
薑望怎麼也想不到,一切都隻是湊巧。有時候再多謀劃都抵不過巧合二字。
“若非山澤首領,夠膽來殺我的,便隻有那個什麼魏先生了吧。”褚春秋冷笑道:“你們山澤就會搞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要麼用假名,要麼就是各種莫名其妙的稱謂,時至今日,青玄署確實沒有抓住任何一個山澤重要成員,但隻是青玄署沒有把更多精力浪費在你們身上,真要說起來,青玄署可並非對你們山澤一無所知。”魏先生才是真的不想浪費精力,便隨口說道:“那就讓我看看,你對山澤了解多少。”話落,他手裡多了一把劍。
有雷霆乍起,其身形頃刻消失,緊跟著便已出現在褚春秋麵前,持劍下劈。
但褚春秋早有防備,畢竟前麵已經有過一次短暫交手,魏先生是武夫,在宗師境,褚春秋猜想或不止如此,否則哪來的膽子敢殺他?
正因懷疑魏先生很強,褚春秋自不會輕易讓其近身,在雷霆乍起的瞬間,他便已做出反應,等魏先生來到麵前時,他便也在差之毫厘間繞至魏先生身側,黃庭炁蓄勢待發,大範圍向外湧出。
哪怕魏先生及時換路側斬,但一瞬間鼓蕩的黃庭炁,仿佛形成屏障,在新力剛生的情況下,沒有辦法刺破黃庭炁,隻能借著爆湧而來的氣息飛速後撤。
“整個隋國,同境裡能贏我的不足三人,你就算仗著體魄優勢,但無法真正接近我,也是白搭,你此刻來殺我應是臨時起意吧,可彆說什麼自信能殺我,徒惹我發笑。”
“或許是恰巧在磐門,又或是彆的原因,但正好我離開神都,到了磐門,你沒有時間籌謀更強的力量,又不願放棄機會,我隻能說,這並非是你殺我的機會,而是你會命喪於此的愚蠢決定。”褚春秋揮舞著劍,就像孩童亂耍,在他眼裡仿佛沒有魏先生,青玄署首尊,神都位高權重的大物,隋國排在前十位的強者,自有屬於他的傲氣。
魏先生當然沒有自信能殺褚春秋,他隻是想儘可能的殺,山澤針對青玄署又非一日兩日的事情,刺殺首尊也不會影響到彆的。
相比於神都正式介入的威脅,魏先生相信,按照褚春秋的脾性,哪怕沒將其殺死,山澤也至多被青玄署圍剿,或許力度會更強,但同樣是山澤反殺青玄署鎮妖使的機會,就看誰更皮實了。
若此舉會對山澤有致命打擊,再好的機會擺在麵前,魏先生也得躊躇三四,雖更多有賭的成分,但也自然有利有弊,世間哪有完美法。
想要最大概率的殺死褚春秋,唯有近身。要讓距離沒有距離。魏先生直接縱身躍起,武夫氣血瘋湧,落地的瞬間,把街麵青石板震得粉碎,好似一座山撞來,讓褚春秋下意識閃避,但魏先生逮到機會,腳尖輕點地麵,再次欺身而上,身形如風,急速迫近褚春秋。
正在魏先生接觸到褚春秋的瞬間,後者的身影憑空消失,再次出現,是在魏先生的上空,手肘向下猛擊,而魏先生竟很刁鑽的扭轉腰身,揮劍砸中褚春秋的手臂。
被武夫的劍砸中,非同小可,褚春秋麵色驟變。緊跟著魏先生手掌拍地,順勢朝著倒飛向側麵的褚春秋追去,而褚春秋忍著痛,黃庭炁自腳掌迸濺,又讓魏先生反向倒飛回去。
他沒有第一時間在意顫抖的左臂,右手持劍,夜空裡霧氣卷積著,很快便形成一場風暴,摧枯拉朽般破壞著整條街。
兩側店鋪門板皆被掀起,木屑滿天飛,幸而他們目前距離薑望所在的酒肆沒有很近,等風暴來襲時,威力已大大減弱,小魚憑借著武夫的體魄,擋在薑望麵前,方才沒有被波及。
是因風暴的大多數力量都被魏先生抵消,仙鶴形式的麵具無損,但青衫卻變得殘破不堪,甚至右腿褲腳都被粉碎,腳上的草鞋也消失不見,模樣可謂極其狼狽。
薑望沒有猜測兩者最終誰勝誰負,而是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小魚已入武夫第四境!
他再次對小魚的資質有了更深的領會。果然是有機會問鼎武道巔峰的天才。
複仇的問題另說,他確該儘心培養小魚,否則就太暴殄天物了。
“公子,我覺得咱們得躲遠點。”薑望微笑道:“無礙,隻是下次彆再擋我身前了,你家公子可是很強的。”小魚當然知曉自家公子很強,但想到前不久公子臉著地摔趴的畫麵,她便憂心忡忡,公子很強是一回事,可有時候確實顯得很弱,看來公子有病是真的,不是裝的。
她照顧薑望起居,自然最清楚薑望虛得很,然而在薑望第一次展露力量後,她以為公子是在藏拙,可後來一樁樁事發生,讓她又很懷疑,公子強是真的強,但虛也是真的虛。
雖然很難理解這兩件事是怎麼並存的,可事實終歸無法騙人。她隻能再謹慎些,盯著街上的兩人,防止意外發生。
褚春秋麵色平靜,但眼眸裡有一抹狠色稍縱即逝,哪怕黃庭炁很快便治愈了手臂,魏先生差點近身重傷他也是事實,這是褚春秋無法容忍的結果。
“沒有下一次了。”看著模樣狼狽地魏先生,褚春秋清楚知道,對方沒有受到實質傷害,魏先生的體魄在他看來僅次於神都武神祠裡的那位尊者,他得全力以赴才能將其體魄擊潰。
修士有著層出不窮的神通,但若沒能擊潰武夫的體魄,便也隻是花架子。
彆說武夫近距離的破壞力極強,修士自身的防禦相比武夫而言可謂不堪一擊,有黃庭炁防護尚且能抵擋,可隻要被武夫抓住空子,便能瞬間扭轉戰局。
因此修士得擁有更強的力量才能壓製武夫,否則隻能躲。在躲不掉,武夫也沒辦法近身的情況下,就是純粹看誰耗得過誰,但武夫的耐力肯定要勝過修士。
褚春秋想著這些,主動出擊,身影再次消失在原地。魏先生微微喘著氣,儘可能捕捉褚春秋會出現的位置,驀地揮劍掃向身後,褚春秋的確出現在那裡,但他卻直接一腳踩在魏先生的劍上,屬於澡雪境巔峰修士的黃庭炁險些把劍踩斷。
雖然魏先生的劍材質很高,可事實上,褚春秋是可以踩斷這把劍的,隻是他沒有那麼做,反而借力把魏先生壓得難以動彈,並且筆直的揮劍斬向魏先生的腦袋。
而壓製是短暫的,褚春秋僅是在找能一擊必殺的時機。魏先生在最後關頭掙脫,毫無形象的就地翻滾,同時也抓住時機,再次彈跳起步,撲向褚春秋。
但褚春秋眸子微凝,夜空裡忽地降下雷霆。狂亂的氣息濺射而出,街道濃煙滾滾,小魚第一時間就想護住薑望,卻被早有防備的薑望躲開,直麵迎接那股氣息,虛弱的薑望在這一刻消失不見,隨著神國力量的湧現,他覺得自己很行。
反手把小魚拽到自己身後,薑望揮手便把剩餘的氣息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