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來的妖孽!”褚春秋麵色頓時又黑了一瞬,但其實依舊很白,他沉聲道:“磐門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你雖然前麵有做過抵擋妖怪的行為,卻隻是攔住它們,便回去睡覺,陛下讓你鎮守磐門,你就是這麼鎮守的?”何郎將精神了些,看清麵前的人是誰,便伸著懶腰,很無所謂的說道:“我可是兢兢業業在鎮守磐門,降妖除魔是你們青玄署的職責,驍菓軍的職責是護衛隋國百姓,磐門裡半點危險都沒有,就證明我做得很好。”
“你若是想讓我幫忙,那我確實能幫點忙,但直接讓我把降妖除魔的事兒也做了,還要你們青玄署何用?”雖然態度散漫,但很義正嚴詞。
褚春秋氣得臉都白了。簡直胡攪蠻纏,強詞奪理!因不喜何郎將,所以褚春秋想借此教訓何郎將,可不意味著要因此與何郎將動手,舉世矚目的一戰,他當然也有目睹,再怎麼不喜歡何郎將,但得承認何郎將的實力。
那是很沒天理的事情。憑什麼不修煉的人,卻能這麼強?強到褚春秋也沒自信真能教訓他。
雖然褚春秋同樣有打贏陸司首的力量,甚至能比何郎將當時贏得更輕鬆,但正因何郎將沒有規矩,奈何海的事情沒解決,兩人若把動靜鬨得很大,何郎將可以無所謂,他得被陛下狠狠批一頓。
想著自己就不該招惹何輔麝。褚春秋微微吐出口氣,心裡便已恢複平靜。
緊跟著,壁壘前的炁線便被攻破,妖怪們自奈何海裡瘋湧而出。何郎將感慨一句,
“沒想到堅持挺久。”沒等褚春秋琢磨出味道,何郎將便擺手說道:“首尊且降妖除魔吧,真想找我幫忙,隨時開口,我就先回去睡了,但其實我傷得很重,不是我真的想睡,你得體諒我,有事也儘量彆找我幫忙。”褚春秋忍著沒有黑臉,雖然沒人能看出他黑臉,白到極致自然就沒有了黑。
他現在懶得搭理何輔麝,劍神已第一時間衝出去,驍菓軍們攔在磐門前麵,作為最後一道防線,戰爭正式打響。
首當其衝的是數以千計的洞冥境妖怪,其中混雜著身軀更巍峨,麵容更可怖地澡雪境大妖,嘶吼聲震天懾地,磐門也因此震顫地更為劇烈。
劍神禦劍而出,劍意橫掃數裡,讓得疾跑的妖怪瞬間支離破碎。身為滿棠山執劍者的程顏,手中無劍,並指為劍,劍氣如流光,直入妖群,妖怪們雖然沒有排著隊,但因數量龐雜,擠在一塊往前衝,直接就被劍氣一股腦貫穿。
常祭酒閒庭信步,他畢竟是個讀書人,沒有劍神和執劍者那般犀利的手段,僅僅捏著拳頭,以黃庭炁包裹,修士沒有強悍體魄,但有強悍的殺傷力,迎麵有妖怪來襲,便順勢一拳懟出,將其打爆。
那副畫麵讓有玄感到震驚。西覃是有一座鋒林書院的,要比隋國更尚儒,但他從未離開婆娑,這是第一次見到讀書人打架。
純粹修士隻煉炁,但儒家其實有君子六藝,絕非隻讀書,尋常讀書人至多是強身健體,而踏上修行路的讀書人,雖依舊沒有堪比武夫的體魄,卻要比純粹修士的體魄硬實。
常祭酒是隋國讀書人裡麵,比較拔尖的存在,隱隱有悟出浩然氣的跡象。
褚春秋降妖除魔的辦法更狠厲,許是有前麵被何郎將氣到的緣故,劍出的一刻,眾妖俯首,緊跟著就被刺目的劍芒切割。
奈何海裡仍有妖怪不斷從壁壘缺口湧出,無法避免的有妖怪衝至驍菓軍麵前,但都是些洞冥境妖怪,畢竟劍神他們的首要目標是澡雪境大妖,被盯上後就很難逃離。
驍菓軍排列戰陣,配合十分默契,將他們的力量發揮到了極致。妖怪們根本沒辦法突破防線,甚至轉眼間就被反殺。
裴皆然徑直掠入洞冥境的妖怪群裡,有玄也未看戲,他如入無妖之境,憑借體魄無視妖怪的攻擊,手裡木棍飛舞著,帶走一隻又一隻妖。
磐門裡的某些修士也來到戰場,仍有一部分沒敢露麵,魏先生和顧景風站在了望高樓之上,目睹著那場慘烈廝殺。
有澡雪境大妖與劍神撞在一起,狂亂的氣流迸散而出,將得周圍妖怪掀翻。
仗著巍峨身軀,大妖試圖把劍神覆於掌間,但直入蒼穹的劍意,很快便把妖怪的手掌絞得粉碎,下一刻身軀轟然倒塌,周圍又有妖怪遭殃。
劍神甚至都沒有喘口氣,麵無表情的揮劍,視線裡便已是如山的妖屍。
洞冥境妖怪刻意躲著,澡雪境大妖也有些躊躇不前。
“不愧是劍神及執劍者,轉瞬間便讓眾妖喪膽。”魏先生捋著胡須,目視到另一個方向的滿棠山執劍者亦是如此。
這兩把劍隻是橫在妖怪麵前,便好似最堅固的牆壁,甚至也是最尖銳的利器。
顧景風低聲說道:“按這種情況來看,很快就能平息,我們怕是難以找到殺褚春秋的機會。”魏先生暗暗思忖。
他最是清楚,奈何海生亂與滿棠山那位息息相關。妖怪們是有預謀的行動,目的毫無疑問是報複。
奈何海裡道行最深的妖王肯定活著,否則妖怪會更亂,而非像現在這般目標明確,直朝著磐門而來,那麼必然會有澡雪境巔峰的妖王在暗中觀察,等待時機。
魏先生很難想到滿棠山那位究竟做了什麼。是把道行最深的那隻妖王重傷?
按照魏先生的推測,那隻妖王就算要報複,也僅僅是發個脾氣,畢竟事情鬨得太大,磐門就會出現比劍神更強的修行大物。
不管那隻妖王想做到什麼地步,要殺褚春秋確實不能一直等待最佳機會,而是得創造機會。
他很奇怪梁小悠直至現在都沒有回信,顧景風說梁小悠在渾城,魏先生想不到會有什麼事情讓梁小悠回信的工夫都沒有,反正最開始僅是想找幫手,也沒多指望梁小悠。
事到如今,魏先生隻能暫時拋下梁小悠的問題。
“回磐門裡躲著。”魏先生眯著眼睛,說道:“要在現有的機會裡創造更好的機會,必須鋌而走險,驍菓軍的戰力很強,儼然可以抵擋住妖怪的衝鋒,不管暗地裡有沒有妖王潛藏,我都得讓它有。”顧景風緊張道:“您想利用妖王牽製劍神和執劍者,讓他們無心他顧,再尋機會殺褚春秋?”魏先生說道:“有劍神和執劍者對付妖王,剩餘的大妖便也夠常祭酒喝一壺的,落單的褚春秋,要忙著降妖除魔,我正好變相的與妖合作一把。”
“若能成最好,但我的目的隻是褚春秋,如果因妖王的出現,麵臨會死傷慘重的境地,我自會第一時間收手,機會擺在眼前,我怎麼都得嘗試一回,不管成功與否。”顧景風麵色幾經變化,問道:“首領為何痛恨青玄署?”魏先生微微沉默,說道:“他痛恨的......不止是青玄署。”
“你且伺機而動,等計劃開始的時候,便以最快速度逃離磐門,我會追上你的。”顧景風攥緊拳頭,他很想留下來,但更清楚,刺殺褚春秋的事情,是他沒辦法幫忙的,幫不上忙就算了,絕不能成為累贅。
所以他什麼都沒說,轉身躍下高樓,消失在磐門街道裡。......西覃奈何海,雅苑小築。
王淳聖在‘暮涼年’裡,注視著隋境。有四名修士待在‘暮涼年’外,低垂著腦袋。
海風很清涼,沒有任何腥氣。陸司首到了雅苑。他看著比王淳聖年輕多了。
“上回沒來得及看你,這回特意拜訪,陛下曾幫你問過仙人,該怎麼讓你重拾長生路,仙人的答案是成為仙人,我始終沒能理解,無法長生又怎能成仙人?”
“仙人會被殺死,但又不朽,或許曾隕落的仙人並未真正隕落,可不管怎麼說,都是目前的我們難以探究的。”陸司首走到王淳聖身邊,說道:“你是明白的,陛下想讓仙人見你,但仙人拒絕,整個西覃,得見仙人者,有陛下、國師,以及那位守祠人,陛下想再見到仙人,也得先見守祠人,你或許該親自走一趟。”王淳聖搖頭說道:“我已看淡,何況你以為我沒有去見過守祠人麼?見守祠,不意味著能見仙,歸根結底,守祠人是幫仙人守門的,但整個西覃,仙人隻願意讓他守祠,是因他有仙緣,而我沒有。”陸司首皺眉說道:“這件事情的確很奇怪,守祠人僅僅是武夫而已,武夫的仙緣又會是什麼?是因他得了仙緣,才成了人世間最強的武夫?”王淳聖說道:“守祠人以前在世間蹉跎,他比隋國武神祠首領活得更久,但他在成為守祠人前,武神祠首領才是公認的最強武夫,哪怕是守著仙人,守祠人也非無欲無求,否則何必挑戰張止境,把最強武夫的名頭搶到了自己身上?”陸司首也不知自己現在是什麼樣的情緒,有些感慨道:“隋國武神祠首領張止境,也是人間武夫的止境,突然被打敗,便直接銷聲匿跡,我想他在隋國某處潛心修行,要重新奪回武夫第一人的名頭。”王淳聖說道:“世間有很多第一,也有很多人在爭搶第一,或者被旁人議論第一,隋國第一曹崇凜,西覃第一裴劍聖。”
“四十年前,在隋覃尚未正式簽訂休戰盟約時,裴劍聖持劍鎮壓整個人間,奠定其無敵的名頭,緊跟著就選擇隱世,但其實裴劍聖與曹崇凜並未有接觸,到底誰才是人間第一,是最被熱議的事情。”
“陛下當年借勢裴劍聖,揮軍向隋,試圖橫渡奈何海,雖受阻礙最終折返,可也重創了隋國,更讓當年的隋新帝因傷病逝,現如今的隋帝登基,才簽下百年休戰的契約。”王淳聖微微眯起眼睛,說道:“我一直很好奇,隋新帝時期,曹崇凜為何沒怎麼露麵,否則隋國也不會敗得那麼慘,隋帝自繼位便打著仁德之名,更有曹崇凜的全力支持,我很懷疑是這兩人密謀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