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河穿穀而過。
蟲鳥啼鳴,炁息流轉,更顯清明。
蔡棠古皺眉道“此等風景地,不像有妖潛藏的樣子啊?”
林澄知說道“大妖除了有通天的本事,更能與自然相融,這也是為何很難找到它們蹤影的重要原因,否則我劍閣早就把苦檀妖怪屠戮殆儘了。”
蔡棠古沒有接觸過什麼大妖,他了解的都是些尋常妖怪。
但這也算是常識,東重陽便很懂,說道“能不露半點痕跡,潛藏在此的妖怪非同一般,林副閣主又是如何確信它就在幽篁穀?”
林澄知淡淡說道“都說了我有特殊的方法,苦檀妖怪畏懼劍閣極盛,隻要我在附近,它們便不得安生,總會露出破綻,讓我察覺。”
東重陽愕然。
蔡棠古心想,你這分明就是瞎貓碰上死耗子,若真那麼簡單,劍神隻需在苦檀飛一圈,妖怪豈非無所遁形?
此人實在太裝了。
想是這般想,蔡棠古表麵上又很恭維的說道“林副閣主傲視苦檀,使得妖怪聞風喪膽,實屬正常。”
林澄知心安理得,說道“妖怪肯定會極力隱藏,但它逃不出幽篁穀,待我一劍將此穀夷為平地,妖怪將無可躲藏。”
你也太莽了吧!?
蔡棠古欲言又止。
“林澄知,遇見你算我倒黴!”
幽篁穀裡忽然響起一道聲音,就見被竹葉覆蓋的某處漸漸拱起,露出烏侯的腦袋。
它也是沒有辦法,因林澄知肯定說到做到,且幽篁穀裡鬱鬱蔥蔥,生命氣息濃鬱,很適合讓它養傷,何況,若真被林澄知毀了,它也的確無法藏身。
林澄知冷笑道“你倒是很識時務,但我的目標不是你,真正謀劃襲擊渾城的幕後大妖在哪兒?”
烏侯陰惻惻笑道“哪有什麼幕後大妖,隻是各境妖患,吾恰在渾城附近,想圖個樂罷了。”
林澄知沉默片刻,說道“然後把自己樂成了重傷?”
烏侯灰白色的瞳孔驟縮,它仿佛中了一箭,渾身顫抖,惡狠狠盯著林澄知,打人不打臉,難道妖的臉就能隨便打嘛?
林澄知又說道“你說與不說也沒什麼關係,等我把你殺死,再慢慢找便是。”
烏侯嘲諷道“你曾鎮壓妖獄,肯定付出了不小的代價,吾傷勢已近痊愈,若能將你殺死,也是報複劍神的絕佳機會。”
酒仙郡月滿西樓的事情自然瞞不住妖怪,但李諛暗藏妖獄,的確是烏侯沒想到的,可就算妖獄被林澄知封禁,也算暴露了位置,哪怕它沒有本事解開封禁,但等河伯真正脫困,妖獄便是探囊取物。
鎮壓妖獄的溪河劍意凝聚著林澄知最強盛的力量,因付出代價,其實要比林澄知能發揮出來的力量更強,而林澄知又已非全盛時期,烏侯是有自信將其殺死的。
要及時封禁妖獄的目的,除了妖獄本身的威脅,也有鎮壓的難度,若妖獄漸漸變得更可怕,林澄知縱使付出生命,恐也隻能短暫封禁,甚至毫無作用,那得需更強的修士才行。
因此,李諛暗藏妖獄,使得妖獄壯大,罪行之重,可謂滔天。
幸而當年的漠章妖獄被打破的碎片有限,多數都被及時封禁,雖有意外,也沒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更分彆都有澡雪境修士鎮守。
迄今為止,算上月滿西樓裡的妖獄,苦檀裡僅出現過兩個,第一個妖獄是被劍神親自鎮壓的。
若是被妖怪找到,它們是能把妖獄轉移的,苦檀裡出現的第一個妖獄便被妖怪移到了劍閣附近,目的是掠取劍閣周圍的元炁,它們已經做得很小心,也確實讓一些劍閣弟子直接黃庭炁枯竭,但最終還是暴露。
劍神封禁妖獄,一夕間斬殺妖怪上千,其中不乏大妖,那是讓苦檀妖怪徹底膽寒的一幕,烏侯也曾參與那件事情,且是很幸運唯一活下來的妖怪,也因此讓烏侯落下了但凡麵對威脅,第一時間就想逃的毛病。
在襲擊渾城時便是如此。
但事有例外,縱然畏懼劍神極盛,可若能有機會報複,哪怕隻是讓劍神皺眉頭,沒到必死的局勢前,它都不會退卻,正如此刻想殺林澄知的念頭。
何況它覺得自己能贏的概率很大。
林澄知僅是微微皺眉,便傲慢說道“澡雪境大妖裡,除隻精神魂手段的魅孋,屬你烏侯最弱,而世間烏侯有數九百,其中更是你最弱,莫說我鎮壓妖獄付出了些代價,就算我隻剩一份力,碾死你也如同碾死螞蟻。”
烏侯忍不了。
曾經被斬斷的尾巴已經長了出來,直接飛舞著破土而出,隻是輕輕擦碰,一塊山石便成了齏粉,狂風席卷著整個幽篁穀,東重陽以武夫體魄抗衡,但也不敢距離太近,順勢拽著蔡棠古躍至百丈外。
林澄知手腕翻轉,腳下微跺,劍已出鞘,將烏侯尾巴擋開的同時,落入手中。
緊跟著俯身前衝,左手拽住烏侯尾巴,右手揮劍,平整切斷,再扭轉腰身,掠至上空,雙手持劍,刺向烏侯腦袋。
烏侯的翅膀掀起塵土飛揚,猛地拍擊林澄知身影,狂風直接把竹葉掃淨,變成滿是光禿禿的竹竿,下一刻便有竹木被連根拔起,繼而破碎成尖銳狀,呼嘯破空而去。
林澄知身在半空,高舉手中劍,溪河劍意狂湧,如倒掛銀河,將得竹木儘數攔截,且順著劍意升空,又掉轉方向,攜裹著溪河劍意,刺向烏侯。
兩翅震顫,烏侯整個身軀破土,把幽篁穀遮蔽,妖氣沸騰,化作黑煙,使得竹木紛紛崩碎,可溪河劍意依舊是斬落在烏侯身上。
它向後跌倒,險些把百丈高的山峰撞塌。
蔡棠古瑟瑟發抖。
想著薑望是怎麼擊退烏侯的?
他甚至得考慮要不要再回渾城了。
雖然目睹薑望神魂化相揚言要滅月滿西樓的畫麵,以及青玄署劉行令被罵的事情,但終究不知具體情況,否則蔡棠古會更絕望。
林澄知和烏侯的戰鬥是蔡棠古乃至東重陽都無法企及的。
幽篁穀滿目瘡痍。
烏侯也顧不得許多,它此前不想讓幽篁穀被毀,但相比於能殺死林澄知,毀了便也毀了,可它終是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林澄知。
鎮壓妖獄確實讓林澄知付出了些代價,但沒有烏侯想得那般嚴重。
它漸漸力有未逮。
再次萌生退意。
可要等到下一次能殺死林澄知的機會,也不知會是什麼時候,烏侯有些不甘心。
從心終是戰勝了不甘心。
它振翅掀起風暴,雖有翅膀,但烏侯其實不會飛,隻能刨地躲藏。
待得林澄知劍碎風暴,烏侯整個身軀都已經消失在地麵,僅剩半截尾巴,林澄知以最快速度俯衝直下,一把拽住尾尖,雙腳杵地,沉聲高喝,便要將烏侯再拔出來。
而烏侯奮力掙紮,讓得林澄知一時間竟也奈何其不得。
東重陽欲上前幫忙。
他畢竟闖蕩江湖多年,膽量是有的。
但沒想到烏侯的另一條尾巴忽然蹦出,直接把東重陽抽翻在地。
他惱羞成怒,猛地縱身而起,懷抱住尾巴,依靠著武夫的強橫體魄,使出渾身力氣,任憑烏侯尾巴怎麼狂甩,甚至將其直接摔在山石上,讓得山石瞬間破碎,東重陽都始終沒有鬆手。
烏侯是有四條尾巴的,被林澄知斬斷一條,仍有三條,因此最後一條尾巴卷住東重陽,兩條尾巴收縮束縛,試圖把東重陽勒成兩截。
東重陽的慘叫聲響徹幽篁穀。
蔡棠古被嚇傻了。
林澄知驅策飛劍救援,在即將斬中的時候,外麵糾纏的尾巴又突然鬆開,被東重陽懷抱的尾巴則將其麵向飛劍,迫使林澄知隻能分神,讓飛劍陡然轉向,而烏侯借此機會,使尾巴掙脫林澄知的雙手,收回地底。
緊跟著一鼓作氣,就要連帶著把東重陽一塊拽入地底。
蔡棠古此刻終於回神。
他咬牙拔劍衝了上去。
揮劍狠狠斬擊烏侯的尾巴,但除了迸濺火星子,沒有半點傷害。
可也給林澄知爭取了時間。
他以溪河劍意灌注己身,再次拽住烏侯的尾巴,並讓東重陽撒手,在蔡棠古帶著東重陽離開時,林澄知沉喝一聲,幽篁穀底瞬間龜裂,有土堆層層拱起,朝外急速蔓延。
竟是硬生生把烏侯巨大的身軀從地底扯出來,猛地甩動雙臂,將其高舉,又狠狠砸落,煙塵直衝數百丈高。
林澄知僅是喘了口氣,便持劍斬擊,很快烏侯便剩下個腦袋。
烏侯滿眼都是懼意。
“我好恨!”
妖生第一次恐懼來源於劍神,第二次恐懼來源於劍神親弟,這兄弟倆怕是天生克它。
它該更謹慎才對,自目睹劍神一劍斬殺數百妖怪,殺得上千頭妖怪聞風喪膽後,作為唯一僥幸存活的妖怪,它每每行事謹慎小心,也總能規避風險,結果仿若命中注定。
麵對林澄知,它想勇一把,很顯然勇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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