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天師手持神符,周身金光縈繞,仿若神明一般俯瞰著白川綾。
但實際上,他的表情很凝重。
因白川綾道行極深,用了三張神符才將其鎮壓,眼下他袖口裡隻剩兩張神符了。
從懷裡取出一支筆,範天師再次催動神符,便想把白川綾封禁在筆裡。
“黑炭!給我放開那位姑娘!”
有人撐腰的趙汜挺胸抬頭,昂首闊步,甚至要效仿當年之舉,作勢便抓向範天師手裡的神符,卻被後者一腳踹飛了出去。
薑望看著蜷起身子,躺在角落,無聲落淚的趙汜,沒忍住,噗地笑出了聲。
“姓範的!你簡直冥頑不靈,居然大庭廣眾指人為妖!”陶天師很是氣憤,立即口誅筆伐,唾沫星子亂飛。
範天師挑眉道“你是眼瞎麼?這就是妖。”
陶天師看向白川綾,因神符的壓製,妖氣已經散儘,柔柔弱弱趴在那裡,可謂梨花帶雨。
見此一幕,範天師嘴角扯了扯,說道“我懶得與你解釋。”
符籙也是能對普通人起到作用的,陶天師堅信姓範的是滅絕人性,以此練符,他跟春怡館館主有生意往來,若是春怡館裡有妖,他怎會不知?
陶天師沒有廢話,當即取出破壁神符,兩位天師展開了一場符戰。
鎮壓白川綾的神符很快就被消耗一空。
範天師很震驚,因陶天師的神符依舊蘊含著極龐大的炁。
符籙本就是消耗品,此般情況,打破了他的認知。
薑望則若有所思。
他也是見識過蕭時年擺下符陣的畫麵,陶天師手裡的神符定是出自蕭時年,很顯然是比尋常符籙更強。
兩張神符碰撞的氣息儼然具備著堪比洞冥境巔峰修士的力量。
從夜遊神那裡得知,因魍魎最初便隻是大妖殘魂,縱然魅孋重塑身軀,妖魂仍是殘缺的,符籙便是其克星。
哪怕它們變得再強,始終都會被符籙壓製,被克製的程度無非在於所需符籙品秩和數量而已。
但像陶天師手裡的符籙,一張便足以。
若隋國天師都能畫出這樣的符籙,必然能在人間占據很大的位置。
而眼下除了張天師,其餘的天師皆很難上得台麵,甚至淪落到隻能擺攤算命,行坑蒙拐騙之事。
神符製作難度極大,就算是最簡單的神符,隋國裡能畫出來的天師,一隻手也數得過來,且也並非能壓製所有妖怪,因此天師能得到的地位是有限的。
畢竟不是每一個天師都姓張。
範天師這回沒有猶豫,再次取出一張神符,並夾雜著數十張小符籙,以神符為首,仿若金龍直入雲霄,在春怡館二層樓裡張牙舞爪。
若是不能擊敗陶天師,他的符道之心必然受創,此生也再難望其項背。
這是範天師絕對不允許的事情。
雖然他也沒有什麼符道之心,可他有很嚴重的自尊心。
蕭時年給予陶天師的破壁神符並非品秩完美,仍是存在缺陷的。
何況陶天師在研究《陣符大全》的時候也有浪費破壁神符的力量,且在西城巷裡打臉範天師,再次使用過破壁神符。
因此在範天師的猛攻之下,破壁神符上的陣紋也在慢慢變淡,即將消耗殆儘。
符籙的氣息相撞,龐大的力量凝聚在一點。
薑望看準時機,直接橫在中間,讓得兩股力量儘數落在他的身上。
範天師有著想要殺死陶天師的念頭,正好能被薑望利用。
按照夜遊神的觀察,在兩位天師以符對符的過程裡,神國便有輕微的反應,讓薑望意識到,目標的殺機並非隻能趨於自己身上,隻要自己身處在殺機籠罩範圍裡就可以。
想要讓神國的力量湧現,就得身臨險境。
顯然神國被滋養的程度越高,條件也不再被限製的很死。
雖說薑望也有賭的成分在。
但好在有夜遊神做後盾,符籙的力量尚且不足以讓他丟掉性命。
他完全可以肆意妄為。
薑望的舉動驚到了陶天師,讓他下意識便要收回破壁神符。
而範天師則不然,他就等著抓住白川綾,用其魂來畫符,牽引大量的炁,得以攻克難關,任何阻擋在麵前的人或物,都得踏平。
他一股腦把小符籙全部用上,試圖雙殺。
兩張神符及百張小符,儼然能夠重傷甚至殺死洞冥境巔峰的修士。
當然,前提是那位洞冥境巔峰修士隻站在原地硬抗,不懂得飛離。
此刻薑望便是在硬抗。
很痛!
皮膚的灼燒感無比劇烈。
薑望雖然身子很虛,但他毅力驚人。
神國裡也在沸騰。
有狂風呼嘯。
溪水湍急。
整座山都在震顫。
是力量即將爆湧的前兆。
薑望俊俏的臉龐已經爛掉。
但在神國氣息湧現的刹那,他受到的傷害頃刻便被抵消,容貌恢複如初。
他高高舉起手裡的刀。
神符化作的金龍被直接斬首。
範天師麵色慘白,緊跟著又呈醬紅,哇的一聲噴出大口鮮血,整個人隨即被強大的力量震飛。
因薑望有刻意控製,使得另一側的陶天師雖然也是接連倒退,但沒有受到太大波及,隻是跌坐在角落裡蜷著的趙汜身上。
趙汜淦!
薑望微微仰著腦袋,露出神清氣爽的表情。
他轉頭看向範天師,斜著腦袋,咧嘴一笑,渾身骨骼咯嘣作響,“我有一把刀,能降妖除魔。”
範天師身上的血氣極為旺盛。
在神國力量湧現後,薑望便能清楚看到。
證明著範天師手裡沾染著數之不儘的人命。
薑望轉過身來,甩著手臂,往前邁步。
“你到底是什麼人?!”
範天師背靠著牆壁,鮮血將下巴和脖頸都侵染,滿臉的驚恐。
“潯陽候府,薑望。”
範天師瞳孔驟縮,他再次回憶起曾被潯陽候冷漠對待,亂棍打出的恥辱畫麵。
“姓陶的,你居然與侯府的人為伍,莫非是忘了當年潯陽候對我們的羞辱!”
陶天師義正嚴詞道“莫要把你和我相提並論,當年潯陽候爺的確瞧不上我,但也未曾羞辱,是你恬不知恥,糾纏侯爺,被教訓是咎由自取。”
薑望略有茫然,沒想到眼前的範天師跟自己老爹也有一段淵源。
而且顯然存著很大的恨意。
但範天師尚且沒有資格被老爹當做敵人,隻是可有可無的小人物。
薑望看向白川綾,其臉蛋蒼白,氣息微弱,像是被範天師傷了根基,他沉聲說道“陶天師,麻煩你想辦法保住白姑娘的性命。”
為了趙汜的愛情,自然要儘可能讓白川綾活著。
他絕對沒有想看到一人一妖成親的刺激畫麵的意思。
“範天師是吧。”薑望提著刀,微笑道“有什麼能耐儘管使出來,我給你反擊的機會,且保證不會還手。”
範天師眼前一亮,想著此人怕是個白癡,但又忽然想到莫非有什麼陰謀?
有些狂妄自大的人,確實會行愚蠢至極的舉動,可範天師自詡聰慧,他很謹慎,剛才的畫麵仍然浮在眼前。
對方是修士,能一刀破除神符,便證明著最少是洞冥境巔峰的強者。
因神符的氣息已經消耗很大,非在鼎盛,範天師在各界行走,甚至去過神都,自然更知曉澡雪境界的大修士在外界有多麼難得。
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行走江湖,謹慎為上。
若薑望很有自信能擋住任何攻勢,他的反擊便隻是自取其辱。
因此,範天師滿麵愁容。
他捏緊袖口裡最後一張神符。
貌似已經沒有退路了啊。
要麼等死,要麼孤注一擲。
他彆無選擇。
想來借此神符重傷一位洞冥境巔峰修士,應是綽綽有餘的。
就算薑望真是澡雪境界的大修士,總能抵擋一陣,哪怕是短短數息,他也能有機會逃走。
因其謹慎,不管遇到什麼事情,都得保存底牌。
神行符隻是普通的符籙,製作簡單,但卻是保命的最佳之選。
他徑直捏爆袖口裡的神符,同時伸手繞至腰後,捏住藏在那裡的神行符。
極其強悍地氣息自範天師袖口裡湧出。
薑望則是麵露喜色,想著此人果然尚有底牌。
他第一時間揮刀。
範天師頓時像吃了死蒼蠅那般難受。
說好的給我反擊機會,保證不會還手呢?
你個大騙子!
幸而他另有底牌。
薑望沒有受虐傾向,前麵目的是要引出神國的力量,然後是想榨乾範天師,挨揍可不會真的讓他變強。
他直接便把神國的力量儘數催發出來,已達到最大限製的消耗,神符的氣息被摧枯拉朽般吞沒。
範天師極其驚慌的捏碎神行符。
身影瞬間消失在原地。
緊跟著,春怡館二層樓的牆壁被薑望一刀轟出一個大洞,灼熱氣流橫貫半個渾城,若非春怡館周圍都是矮屋,灼熱氣流是在上空掠過,否則這一下就得把半個渾城夷為平地。
饒是如此,看著此般景象,也把陶天師給嚇傻了。
小侯爺簡直不是人呐!
薑望目睹著範天師消失的畫麵,微微挑眉,借助夜遊神的眼睛鎖定方位,他自春怡館二層樓掠出,身形稍有凝滯,便如一道流星,伴隨著音爆,倏然劃破夜空。
棲霞街裡。
範天師突然出現。
他微微喘著氣。
神行符雖然製作簡單,但跨越的距離也有限。
隻因他經常利用神行符逃命,消耗太大,尚未來得及再製作,否則數張神行符疊加,他徑直可以逃出渾城,甚至跑到百裡之外。
剛剛喘了兩口氣,範天師抬眸,整個人便僵住了。
什麼情況?!
薑望笑著伸手打招呼,“又見麵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