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跟隨侯爺征戰四方,劍下之血,可填小半個奈何海,而你端坐魚淵學府,就算與我同境,卻也相差甚遠。”
老管家低頭看著屬於白袍修士的劍,哀歎道“隻可惜,我的劍死了,沒有它,我便不是完整的童霽,世人都稱我為侯爺麾下第一高手,那我自然要對得起這個名頭。”
童霽抬眸,自顧自輕撫著手裡的劍,淡淡笑道“此刻,我是童霽,而非侯府的跛腳管家。”
他就像是藏在鞘中無儘歲月的劍,積攢出的凜冽殺意,在劍出鞘的那一瞬間,儘數奔湧而出。
蔡棠古滿是褶皺的臉,好似水波紋一般蕩漾,“你已瘸了腿,又沒有最熟悉的劍,真正的戰力又能發揮出幾成?”
童霽笑道“你試試便知。”
修士的飛劍自然非是凡物,哪怕境界再低微,背景再差,手裡的兵器都不能隨便湊合。
但不可否認的是,青袍和白袍修士的劍縱非凡物,品秩也算不得很高,隻是勉強能拿得出手。
跟蔡棠古的劍自是不能相提並論。
但他是童霽,兵器的問題便可忽略不計。
劍出,殺意凜然。
就像有一股狂風憑空出現,讓得蔡棠古一時有些站不穩。
他麵色凝重,揮劍斬擊,兩股力量分庭抗禮,緊跟著雙雙升空,就宛若兩顆流星,在夜空裡狠狠相撞。
伴隨著高懸渾城的巨大木鳶,兩把劍撞擊的火星子,如煙花般燦爛,使得廟會裡的百姓,駐足觀瞧,歡呼雀躍。
同樣注視著那副畫麵的薑望,暗自感慨,“童伯真的很厲害啊。”
東重陽沉默舉刀,眼前的年輕人,實力有些超乎他的預期,看來蔡棠古並沒有誇大其詞,他得更認真些才行。
有兩把劍在空中抗衡,也有兩把刀在棲霞街裡展露風采。
薑望深知自己時間不多,便開始橫衝直撞般的強勢反擊。
他出招沒有任何章法,就是拿著刀,砸來砸去。
這也讓東重陽有些捉襟見肘。
沒有章法也就算了,但出刀的力量亦是無比強悍,每次出其不意的揮刀,縱然擋住,倉促之下,也要吃個大虧。
站在屋頂的謝吾行,挑眉說道“為何總覺得薑望真的沒有半點修行,哪個宗門會這般教弟子?分明就是孩童拿著木劍,胡亂擺動。”
蕭姓男子繼續保持沉默。
他此刻略有些手癢,看向謝吾行。
謝吾行皺眉,說道“你看我做什麼?”
他忍住不讓自己胡思亂想。
蕭姓男子說道“我對劍閣很有興趣,打一架?”
看著棲霞街的場景,謝吾行說道“我們再打的話,這裡就顯得太亂了。”
蕭姓男子說道“聽聞劍閣弟子都好戰,莫非打架也要看場合?”
謝吾行麵色凝重,說道“既然閣下有意,那我便奉陪到底。”
馮靈槐下意識往後退,險些從屋頂掉下去。
蕭姓男子嘴角扯出一抹笑意,很果決的拔劍。
謝吾行自始至終都覺得蕭姓男子很不簡單,他選擇率先出劍。
劍氣橫穿整個棲霞街。
蕭姓男子挑眉道“無需試探,請使出你最強的劍。”
謝吾行微愣,笑道“那便如你所願。”
溪河劍意卷動著天地之炁,傾灌而下,腳下房屋直接土崩瓦解,馮靈槐驚慌失措,縱身躍至另一座屋頂,因動用氣息,隻覺渾身刺痛,麵色慘白。
蕭姓男子懸於半空,看著下方的殘桓斷壁,笑道“該我出劍了。”
他輕抬握劍的手,便有一股劍氣猛地衝向謝吾行。
溪河劍意直接被崩散。
謝吾行尚未反應過來,劍氣便在他眼前消散。
而蕭姓男子已經歸劍入鞘。
謝吾行被驚出一身冷汗。
他很是不可思議的看著蕭姓男子,“你到底是什麼境界?!”
蕭姓男子回答道“我也不是很清楚。”
謝吾行喘著氣,說道“怎麼可能有人不清楚自己的境界?”
他受到了極大的打擊。
敗在薑望手裡,他倒也沒有什麼負擔,因兩者也算是勢均力敵,隻是輸了半籌,可蕭姓男子隻出了一劍,甚至那都不算出劍,他便莫名其妙的敗了。
下山本是降妖除魔,彰顯劍閣的威風,卻接連兩次敗北,謝吾行感受到了人世間對他的深深惡意。
他觀察著蕭姓男子,漸漸瞪大了眼睛,“你的黃庭呢?!”
蕭姓男子沒有說話。
謝吾行震驚道“莫非你不是修士,而是武夫?!”
隻有鑄就黃庭才是一名真正的修士,若無黃庭,自然便是武夫,因天師除了符籙,就沒有其他手段了,能做到浮空而行,怎麼著也是宗師。
可武夫不同於修士,想要問鼎宗師之境,哪怕天賦再高,其本身也不可能太年輕。
何況果真是宗師的話,雖能力壓洞冥境巔峰修士,可謝吾行也不會敗得那麼快,甚至尋常的宗師,他亦有著一劍殺之的能力。
除非蕭姓男子是一位大宗師!
但這般年輕的大宗師,整個世間都找不出來。
最關鍵的是,蕭姓男子明明擁有著劍士的氣息,又怎會是武夫呢?
這太奇怪了!
謝吾行百思不得其解。
他突然神情劇變。
是因想到老師曾經說過,在近十年間,天下出了怪事,有一位自稱漸離者的人,未曾鑄就黃庭,卻擁有著修士的本領,在隋國壟蟬境內極具盛名。
那位也是劍士。
但又跟世人認知的劍士存在些區彆。
那位漸離者背著一把木劍,就隻是最尋常的竹木雕製的劍,沒有人能看出他的境界,但卻有著洞冥境巔峰之上大修士的實力。
這也使得壟蟬境內沒有資格鑄就黃庭的凡俗之輩,心向往之,對其尊崇至極。
青玄署因此花費很長時間到處尋覓,但其神龍見首不見尾,至今也未找到半點蹤跡,隻曉得對方姓柳名翩。
謝吾行維持著震驚的表情,拱手言道“敢問閣下貴姓?”
蕭姓男子沉默片刻,說道“我姓蕭,並非像你想得那般。”
有此問題,再見其神態,蕭姓男子自能猜出謝吾行在想什麼。
但謝吾行更為震驚。
若是眼前的蕭姓男子跟那位名柳翩的漸離者非同一人,便很可能是柳翩真的開辟了另一條道路,無需百日築基,無需鑄就黃庭,也能修行?
這必是能夠改變整個天下大局的事情!
正因修行道路艱難,單是百日築基就讓得大多數人望而卻步,就算完成築基的人,也有可能一輩子尋不到鑄就黃庭的契機,使得天下修士數量稀少。
但凡讓修行最開始的步驟變得簡單,人人皆可修行,亦非不可能的事情。
若是整個世間隻有一個柳翩,那便可解釋其為天賦異稟,生而知之。
可要是世間裡能誕生出更多像柳翩那樣的人,恐怕尋覓柳翩會變得比尋仙更重要。
畢竟柳翩是直接擺在麵前可能使隋國力量變得更強大的‘至寶’!
雖然下山後的經曆很恥辱,但若能證實這件事情,謝吾行難以想象,隋國會變成怎樣的盛世。
他再次問道“蕭兄是跟著那位柳前輩修行?”
蕭姓男子搖頭說道“我的黃庭隻是未在固有的位置。”
謝吾行很茫然。
黃庭還能在其他地方?
蕭姓男子繼續說道“就像有些人的心臟在右邊。”
謝吾行懂了。
但仍是覺得有些匪夷所思,莫不是故意找的借口吧?
“黃庭是修士根基,若蕭兄此般奇異,怎可隨意道出真相?”
謝吾行以探尋的目光盯著他。
蕭姓男子微笑道“我隻是說某些人的心臟會在右邊,並未說我的黃庭在哪,我的體質確有些特殊,就算告訴你黃庭不在固有位置,你也找不到。”
這是他說的最長的一段話。
謝吾行深深看著他。
高境界甚至同境裡,都可探知對方的黃庭所在,哪怕蕭姓男子的黃庭位置特殊,總是能探知到的。
而事實證明,他的確找不出蕭姓男子的黃庭在哪。
但世間到底有沒有這種情況,很有必要回劍閣問問老師。
最穩妥的方式,便是把蕭姓男子也帶往劍閣。
否則他離開渾城,萬一找不到對方,就算證實蕭姓男子和柳翩存在著某種關係,也隻會憑生禍端。
因此事牽扯甚大,若被西覃探知到蛛絲馬跡,先一步找到柳翩,隋國將麵臨極大的危局。
謝吾行最終決定,還是留在渾城,時刻盯著蕭姓男子,儘可能探尋其秘密。
看到謝吾行那般模樣,蕭姓男子沒有要再解釋的意思。
此時,蔡棠古和童霽已經重新回到棲霞街裡。
但卻是蔡棠古從夜空墜落,他剛要起身,童霽便執劍抵在其腦門上。
蔡棠古陰沉著臉,說道“確不負侯爺麾下第一高手之名,縱使殘疾,沒有趁手的兵器,也能贏我。”
童霽神色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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