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望去,儘是廢墟。
在梅宗際的協助下,褚春秋很快理清了傷亡人數。
神都鱗衛隻剩三人還活著,但這三人也丟了半條命,青玄署鎮妖使死傷百餘人,驍菓軍的甲士衝鋒在前,傷亡更重,當然,比之神都鱗衛,仍是小巫見大巫。
總而言之,此次戰役,可謂死傷慘重。
褚春秋的臉色已經沒辦法更難看了。
心情也是無比的糟糕。
好在烏啼城的副城主已被擒獲,算是有些安慰。
在眾人休整期間,陳重錦、陶惜他們找尋著顧老蹤影。
陳錦瑟與遊玄知一塊幫忙找。
寧十四傷得也不輕,找了個地兒,坐下休息。
裴皆然就在不遠處。
張天師蹲在旁邊,拿著符筆,不知在地上瞄著什麼。
還算完整的某座高閣上,陳符荼低眸俯瞰著,視線更多放在了陳重錦以及陳錦瑟的身上。
元歸從閣下路過,抬眸與站在陳符荼身側的百裡袖對視了一眼。
某處兩側屋牆塌了一半的巷子,程顏背對著牆麵,抱劍而立。
巷口站著薑望。
「我是真沒想到啊,凶神蚩睨那般存在,你一拳一個,打祂跟玩似的,雖然前麵聽聞你是仙,隻覺得很有趣,沒想彆的,現在我不得不懷疑,你這家夥真未必是人。」
薑望輕笑一聲,說道:「彆罵人啊。」
程顏說道:「我隻是很難理解,再是天賦異稟,似你這般年歲入得神闕者,絕無僅有,哪怕將你的年齡再翻上一番,古往今來也僅我家山主一人,但跟你比起來,我家山主都不夠看啊,這就讓我覺得很假......很不可思議了。」
薑望說道:「世間之大,無奇不有,以前沒有,不代表現在沒有,也不代表以後沒有更年輕的,至少在我看來,韓偃亦有可能比唐前輩當年更早的踏入此境。」
程顏嗤笑道:「扯什麼犢子,隋人都說韓偃最有希望在百年間入得神闕,且不說未曾見神的韓偃,到底能不能入得神闕,單就百年一說,就差著我家山主很遠,國師都沒敢說更早,你敢替他說這種話?純純是在捧殺韓偃啊。」.
薑望說道:「絕對沒有捧殺的意思,韓偃的資質確實稱不上最佳,但除此之外,他各方麵都出類拔萃,異於常人,可以理解是一種預感吧,就算不會比唐前輩更早,也不會差太多。」
程顏的麵色變得凝重,問道:「你真這麼覺得?」
薑望轉眸說道:「我不敢打包票,隻是感覺而已,雖然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問題不大。」
程顏說道:「但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意外,不過韓偃若真能入得神闕,彆管在什麼時候,都已經是前無古人,畢竟他缺乏入神闕的條件,話雖不好聽,可那的確並非刻苦就能彌補的。」
薑望點頭讚同。
程顏抬腳與薑望擦肩而過,說道:「閒著的時候可以去滿棠山坐坐,我就先走了。」
薑望說道:「我還沒感謝前輩當初對長絡的悉心傳授。」
程顏揮了揮手,說道:「你那徒弟還不錯,當然,顧揖那丫頭更合我的胃口,我隨便教教,用不著謝,對了,那個姓顧的老鎮妖使被我殺了,幫我瞞著點。」
薑望一臉錯愕,心想,那你彆告訴我啊。
......
烏啼城主悄無聲息的入了城中,又悄無聲息的走。
在得知副城主有可能被曹崇凜拿下,帶去神都的事後,烏啼城主一刻也待不下去。
他打算去神都談個究竟。
但他
避開了褚春秋等所有人的視野及感知,卻終是被薑望發現。
烏啼城主駐足。
薑望看著他的背影,莫名覺得有些眼熟。
「閣下是?」
烏啼城主回眸看向薑望,笑著說道:「又見麵了。」
薑望微微一怔。
烏啼城主接著說道:「士彆三日當刮目相待,雖然不止三日,但小兄弟的修為,屬實突飛猛進,讓人甚感意外,也不愧是曾經的祁皇族血脈。」
薑望漸漸瞪大眼睛,「是你?」
當初他第一次來壟蟬的時候,在臨近界碑前的苦檀上關城中,就見過此人。
上關城曾屬武朝,但已荒廢多年,那時卻見城中百花開,唯此一人在。
薑望很懷疑對方是武朝人士。
而且最關鍵的是,對方認識自己的父親薑祁。
沒想到今日又在烏啼城中見到他。
而且鬼鬼祟祟的。
那個時候,薑望的身子出了問題,也就沒辦法判斷對方的修為,但現在觀之,仍似有一層迷霧,想來對方的修為不亞於自己。
也就是說,此人是隱藏的大物。
薑望忽然想到什麼,問道:「閣下是烏啼城主?」
烏啼城主笑著點頭道:「正是。」
薑望即震驚又釋然道:「看來城主才是隱藏最深之人。」
烏啼城主說道:「城中人都有些隱藏,無非是大是小的區彆而已,但經此一役,有些事是藏不了了,我自是能再多藏一會兒是一會兒,還得拜托小兄弟彆說見過我。」
舉手之勞罷了,薑望點頭說道:「我剛才觀城主行色匆匆,是擔心副城主的安危?」
烏啼城主凝眉道:「事情出了意外,我得想法子去一趟神都,把她救出來。」
薑望擺手道:「城主誤會了,副城主並未被曹崇凜帶去神都,而是已安然離開。」
烏啼城主驚喜道:「此言當真?」
薑望說道:「千真萬確。」
烏啼城主不解道:「曹崇凜親至,雖然是真性,副城主也似藏著底牌,但是如何逃脫?」
薑望說道:「逃是逃不了,但曹崇凜放人,就不同了。」
他簡單說了一下當時的情況。
烏啼城主皺眉說道:「燭神戰役時期的劍仙?能與副城主有什麼關係?是因為那把劍?總而言之,算是運氣好,不論怎麼樣,我也就放心了。」
薑望狐疑道:「城主是喜歡副城主?」
烏啼城主麵色一怔,大手一揮,「胡說!」
薑望笑著說道:「有件事要提醒城主一句,李姑娘在找自己的父親,也就是葉副城主在找自己的丈夫,雖然裡麵的事我不太懂,可那位未必沒了,城主的心思,確實得先遮掩一下。」
烏啼城主沉著臉說道:「我明白,但副城主找了很久,也沒什麼線索,活著的可能極低。」
這話算是不打自招。
但薑望此時麵色忽地一變。
他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是葉副城主在看到假劍仙時的反應。
而且毫無疑問,葉副城主手裡的劍,是那個劍仙的,而那把劍似有靈性,雖然隻是曹崇凜的真性,但他都無法輕易握住那把劍,葉副城主卻似那把劍的主人一般,這裡麵很難說沒問題。
因此,薑望有了個大膽的想法。
那個劍仙,也就是隕神台的前輩,或許有可能就是葉副城主的丈夫。
可這裡麵有一個最大的問題。
那個劍仙是燭神戰役時期的人,除非葉副城主也活了這麼久。
但李神鳶的年紀似乎證明著這個可能性很低,或者說,絕無可能。
雖然修行者歲數越長,誕下子嗣的概率也就越低,因此多得是活了很久的修士沒有後輩。
哪怕這件事也不能說是絕對的,可問題在於,那個劍仙被困在涇渭之地,換句話說,他與葉副城主都不在一個世界。
而劍仙的劍能親近葉副城主,至少證明著兩人的關係匪淺,說是後輩的概率更高一些。
除非這裡麵有彆的情況。
「小兄弟,你在想什麼?」
「哦,沒什麼。」
薑望回神。
烏啼城主說道:「既然有緣再次碰見,趁這個機會,我有件事想與小兄弟談一談。」
薑望好奇道:「城主想說什麼?我倒也正好有件事想問你,在上關城那次,城主提及我父親,我想知道,你與我父親是如何相識的?」
烏啼城主說道:「咱倆要說的也算是一件事,的確得從薑祁說起。」
薑望忽然抬手,皺眉說道:「等一下,當年我父親離都的時候,有神秘人出手幫忙,那個神秘人該不會就是城主吧?」
在薑祁活著的時候,他們父子倆其實沒機會說太多話,所以對於自己父親的事,薑望都是從彆人口中得知,但童伯知道的事,大概也都說與薑望聽了,卻從未提及烏啼城主這個人。
想到唐棠前輩曾言,當年那個神秘人也是前諸國後裔,隻知是武朝人士,其餘未知,而烏啼城主又曾在武朝遺址上關出現,薑望自然而然就把這兩個人扯上了關係。
在看到烏啼城主點頭承認後,雖然薑望猜出來了,仍覺不可思議。
他倆能是一個人?
事實真是一個人。
薑望更舉一反三想到,怪不得烏啼城主將烏啼城搞得這麼神秘,原來是真有反心啊。
既是武朝人士,無論是否為皇族,不顧危險幫著祁國皇室後裔,目的是顯而易見的。
薑祁後來與烏啼城主有沒有再聯係,薑望不知,童伯怕也不明,隻在表麵上,他倆是各自發展,想著烏啼城的建立,應該沒有太久遠,是在當年離都之後。
前者不提,烏啼城主是肯定需要更多力量。
縱是大物,想獨自推翻神都,也是不可能的。
薑望鄭重揖手道:「小子替父親薑祁謝城主當年恩情。」
烏啼城主倒是開門見山道:「也用不著謝,畢竟我是因為利益才幫忙的,在得知薑祁死訊後,我還有些後悔當年,可聽聞薑祁的兒子弱冠澡雪時,我又有些慶幸,今日,則覺不悔。」
薑望說道:「無論是否因為某些利益,事實是不變的。」
烏啼城主笑著說道:「我就不那麼客套了,此刻隻想知道,你是否有幫薑祁報仇的決心。」
薑望說道:「我明白城主的意思,事實上,我已經在準備了。」
烏啼城主說道:「那我就懂了,眼下並非細談的好時機,日後我再找機會見你,此刻卻也得拜托小友護住烏啼城,當然,量力而為,我是擔心再出什麼變故。」
薑望說道:「此事我自當竭力,那我就等著城主了。」
烏啼城主點頭,告辭離去。
薑望則揉了揉眉心,今日真是有頗多意料之外的事。
當年烏啼城主為何協助薑祁離都,薑望確實不怎麼在意,因為他現在也需要更多力量,而烏啼城主無疑是很強的盟友,再有那個劍仙的事,薑望甚至考慮到,是否有了辦法避開曹崇凜?
歸根結底,要殺陳景淮的最大阻礙就是曹崇凜。
雖然沒了曹崇凜不代表就很容易殺,但
肯定相對會容易些。
如果能再把涇渭之地裡隕神台的前輩救出來......
薑望不敢想,己方力量得有多強大。
但這件事無疑是最難的。
涇渭之地裡還有個荒山神虎視眈眈。
薑望仍得從長計議。
至少要煉化長夜刀,完善神國,才敢有多些把握再入涇渭之地。
薑望意識入得神國,注意到被自己隨手丟進來的凶神斧刻的那塊石頭,他微微蹙眉,雖然不知能否用得到,但本來要還給凶神斧刻的石頭,此時落在自己手裡,是值得研究一下。
他查看了一下長夜刀煉化的進度,估摸著還需要一段時間,但應該不會太久。
平常用不著真性或長夜刀的時候,第一類第二類真性,都在煉化著長夜刀,神性是隨便用,所以煉化的速度其實已經算很快了,畢竟薑望也不懂,純靠自己摸索。
薑望意識退出神國,轉眸看到不遠處出現了陳重錦等人。
他們四處找尋著顧老,湊巧到了此地。
陳重錦還是怕陳符荼會暗中做什麼,所以沒有分開找,陳錦瑟與遊玄知也都在。
看見薑望的時候,陳重錦很著急上前問道:「薑兄,可曾見到顧老?」
雖然剛與顧老相認,顧老就被打殘,但殘了也是澡雪巔峰,陳重錦還是很在意的。
除了閉關的楊硯,他手底下能用的人,雖然多,可真正的高手,確實沒幾個,顧老是唯一能製衡梅宗際的,陳重錦不想剛死了歐絨,再把顧老給丟了。
他心裡其實有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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