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景明進入書房後,目光在詹台明身上稍作停留,麵露猶疑之色。
傅宗耀見狀介紹道:"這位是詹賢侄,現任中央儲備銀行要職,都是自己人。有什麼但說無妨,正好讓他幫著參詳參詳。"
桑景明這才說道:“今天石川商行的石川弘明來到公司,留下十萬美元,要求以五倍杠杆逐步建倉做空棉紗期貨。"
傅宗耀眉頭一皺:"不是說好二十萬保證金,三倍杠杆麼?"
仁安證券公司背後可是有好幾個大股東,傅宗耀更是將大半身家都押注其中。倘若這筆交易出現閃失,他必將麵臨巨額虧損。
桑景明連忙解釋道:“他態度很是強硬,還透露四十天後將有十萬包美國棉紗抵滬。”
"十萬包?"傅宗耀不敢置信道:"你確定沒聽錯?"
"千真萬確,起初我也不敢相信,但看他的意思,好像這批貨是從美國運來的。"
傅宗耀沉吟片刻,轉向詹台明:"賢侄對此有何見解?"
詹台明聞言也是一驚,隨即鎮定下來,拱手道:"小侄要先恭喜傅叔叔了。"
“哦?此話怎講?”
詹台明理了下思路,說道:"據我所知,石川弘明行事向來穩妥,又是領事館要員。他既敢放出十萬包棉紗的消息,想必確有其事。"
他頓了頓繼續道:"如此大量的棉紗入滬,必能平抑當前飛漲的紗價,這可都是傅叔治下的政績。”
傅宗耀聞言,拂須大笑:"賢侄所言極是!"
傅瑛見詹台明幾句話就哄的父親開懷大笑,也是開心不已。
傅宗耀當即指示桑景明:"立即清倉我們持有的所有棉紗多單和滬新紗廠的股票,另外,從賬上拿三萬美元,我們也跟著喝口湯。”
"明白,我這就去辦。"
林致遠借桑景明的口往外透出消息,就是希望市場上可以多一些人跟風。
不然讓他一己之力難以扭轉當前棉紗的漲勢,唯有借助市場合力,方能達成目的。
與此同時,76號特工總部,李群看向萬浪裡:"中央儲備銀行那兩名要員遇刺案的調查進展如何?"
"主任,根據現場勘察和目擊者證詞,凶手很可能是一名女性。”
“女性?”李群來了興趣,“詳細說說。”
“兩名死者均是被細長銳器從背後刺入心臟致死,手法精準但力道不大,符合女性作案特征。"
"其次,在一個案發現場有目擊者稱,曾見到一位穿旗袍的年輕女子與死者交談。”
李群雙眼微眯:"能根據目擊者描述繪製畫像嗎?"
萬浪裡搖頭:"凶手做了周密偽裝,隻能確定大致身高。不過主任,從作案手法來看,此人訓練有素、心狠手辣,極可能是專業特工。"
"你在軍統上海站時,可曾聽說過這號人物?"
"陳樹手下應該沒有這樣的高手。"萬浪裡謹慎回答,"或許是中統的人,畢竟這次銀行遇襲,山城方麵必定會報複。"
李群聞言冷哼一聲:"加派警衛保護中央儲備銀行要員,絕不能再出紕漏。"
"屬下這就去辦。"萬浪裡躬身退出。
待萬浪裡離開後,李群拿起電話打給了吳四寶的辦公室:“什麼?他不在,那就立刻把他給我找回來!"
李群重重掛斷電話,麵色陰沉。
這次綁架中央銀行的員工是影佐機關默許的,本想殺雞儆猴,卻不想吳四寶竟膽大妄為,竟然帶人炸了中央銀行的兩個網點。
雖然事後上繳了五萬美元給特工總部,但以吳四寶的貪性,截留的數目必定更為可觀。
作為得力乾將,吳四寶確實為李群立下不少功勞。但此人貪財如命,膽子大且不受控製,讓李群既倚重又頭疼。
另一邊,詹台明離開傅公館後,乘車返回新政府為其安排的寓所。
在距離寓所兩百米的地方,他將車停在路邊,下車點燃一支煙。
謹慎觀察四周,發現並無人跟蹤後,他抬腿走進一家雜貨鋪。
“老板,來包哈德門。”
櫃員迅速遞上香煙,詹台明將一張折疊的紙條連同鈔票遞了過去。
店裡此時沒有其他顧客,詹台明壓低聲音道:“這是中央儲備銀行另一名要員的資料,76號加強了對這些人的保護,下次行動你們倆一起去。”
說完,詹台明拿起香煙轉身離去。
這家雜貨鋪的老板就是‘毒蠍’小組的另一名成員郭奇,詹台明不可能經常去揚子舞廳,平時就靠郭奇在中間傳遞信息。
憑借在新政府的身份,詹台明與中央儲備銀行多位要員往來密切。
通過日常交往中的細心觀察,以及看似隨意的閒談,他逐步掌握了這些人的生活習慣、行動規律,便讓‘夜鶯’執行刺殺任務。
晚上,郭奇偽裝後來到揚子舞廳。
“這是新的目標,76號加強了安保,這次我們一起行動。”
蘇曼卿接過紙條:“不用,我自己能搞定。”
“這是他的命令。”
聽到是詹台明的指示,蘇曼卿眼中閃過一絲欣喜:"他倒是難得關心起我來了。"
郭奇忍不住潑冷水:"他是擔心你失手連累整個小組。"
蘇曼卿怒道:“要你多嘴!”
隨著仁安證券大舉建倉空單,棉紗上漲的勢頭開始停滯,很快就引起了有心人的關注。
這些人都是手眼通天,隻要稍作打聽就了解到,有人突然向外放出風聲,四十天後將有十萬包棉紗抵滬。
起初市場對此嗤之以鼻,但當棉紗價格連續三日不漲反而隱隱開始下跌時,這些人開始急了。
這些人開始多方探聽消息來源,礙於林致遠身份高貴,他們不敢直接質問,隻得輾轉向仁安證券求證。
此時,桑景明見倉位已然建妥,便也坦然相告,不再隱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