滬市,法租界的一棟民居內。
行動隊長趙誌強正在向站長王家才抱怨:“姐夫,這兩個月兄弟們豁出命去乾,怎麼說也除掉了三十多個漢奸和日本人。”
"局座不嘉獎也就罷了,還三天兩頭來電斥責,兄弟們心裡都憋著火!"
“住口,你活膩了?敢編排局座的不是?"王家才臉色鐵青,一掌拍在桌案上,厲聲喝止。
趙誌強被這突如其來的怒火震住了,他張了張嘴,還想辯解,一旁的情報組長孫家良已經快步上前,"誌強,慎言!慎言!"
“可是姐夫……”趙誌強還是忍不住。
“我和你說了多少次,工作的時候要稱職務!”
“是,站長。”趙誌強感到一陣委屈湧上心頭,"這兩個月犧牲了太多兄弟,有些人我連名字都還沒記全,人就沒了!弟兄們的命也是命啊!"
王家才的眼神驟然冷了下來,走到趙誌強麵前,直接給了他一巴掌,指著他罵道:“這些話絕不能和你的手下隊員說,如果那一天傳到局座耳朵裡,我們都得死,明白嗎?”
趙誌強渾身一顫,臉頰火辣辣的疼,他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情報組長孫家良見狀連忙上前,"站長息怒,誌強也是一時情急,有些口不擇言。不過咱們在上海確實不容易,要是在彆的分站,除掉這麼多日偽官員,怎麼也是大功一件。"
王家才看著兩人,"抱怨沒用,從明天開始,加派情報員,打探日偽重要人物的行蹤。"
他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我們必須釣條大魚給總部看看!"
"是!"兩人齊聲應道。
等孫家良離開後,王家才的臉色才稍稍緩和。
他取出一包香煙,手指在煙盒上輕輕敲擊兩下,便散出兩支香煙。
自己點上一根,扔給趙誌強一根,語重心長地說道:“現在不比在江城,不要什麼話都往外說,說話做事動動腦子!”
見趙誌強還是一臉茫然,王家才歎了口氣,耐心解釋:“孫家良雖是我一手提拔的,但來了滬市難免人心思變。敵後鬥爭艱苦不假,但總部給的人手和資金也更充裕,多少人盯著這塊肥肉。”
"我明白了,姐夫。"趙誌強下意識揉了揉剛被王家才扇腫的臉。
現在76號還沒有成立,上海站站長的職位還是個香餑餑。
自他們來了滬市,手裡可以調動的資金和人手遠不是在江城時能比的。
光行動人員總部就給了兩個彆動隊,近兩千人。
雖然駐紮在蘇南,但都是聽王家才的命令,這可不是一個分區站長能做到的。
趙誌強也離開後,王家才揉了揉眉心。
他這個小舅子行動能力是有的,就是腦子轉得不夠快,希望不要連累到他才好。
他昨天收到總部的絕密電報,說是派了兩個刺殺隊到滬市,讓他做好配合。
並且這兩個刺殺隊歸總部直屬,和他的聯係也是通過總部轉達。
看來總部已經對他的工作已經很不滿了。
幾天後,上海湖水碼頭。
一艘客船緩緩靠岸,乘客開始陸續下船。
一個身穿藏青色長衫的男子隨著人流往外走,他禮帽壓得很低,厚厚的羊毛圍巾遮住了半張臉,左手還提著一個藤編行李箱。
他直接走向路邊停靠的黃包車,“文廟路。”
“好嘞,先生您坐好。”車夫拉起車把,靈活地竄入熙攘的人流中。
半小時後,黃包車停在文廟路路口。
男子付了車錢,站在街角點燃一支煙,狀似隨意地打量著對麵的"福順昌"雜貨鋪。
觀察附近沒什麼異常後,他將未抽完的煙扔到地上踩滅,整了整圍巾走進店鋪。
店內貨架上擺滿了各式雜貨,櫃台後站著一位五十多歲的男子,正低頭撥弄算盤。
"掌櫃的,要半斤鹹魚,再稱二斤高粱酒。"
聞言,掌櫃的轉身從缸裡取出一條風乾黃魚,"巧了,鹹魚今早剛到的。這魚醃得夠鹹,配酒正好。"
男子接過鹹魚,湊近聞了聞:"這味道是正,就是少了把茴香提味。"
"客官原來是要用茴香燜的鹹魚。"掌櫃的掀開櫃台擋板,"裡麵有存貨,跟我來。"
兩人來到裡間後,掌櫃的朝外看了下,確認無人,這才小聲說道:“長官,有何指示?"
男子摘下禮帽和圍巾,露出一張消瘦的臉。此人正是總部派來執行‘寒江計劃’的特工孫濤,代號“寒冬”。
"行動隊員在哪裡?"
"回稟長官,人都在後麵的院子裡。"掌櫃推開一扇隱蔽的小門,"按總部要求,一共二十人,都是生麵孔,沒參與過任何公開行動。"
後院比想象中寬敞,掌櫃的進去通知。
很快,二十名身著便裝的青年立刻列隊站好。
孫濤打量著眼前的二十個人,“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們的長官。我接到的任務,是不惜一切代價刺殺偽政府的官員,你們要隨時做好準備。”
“現在你們五人一個小組,各自選擇目標跟蹤,所有的刺殺任務都必須經過我的同意。”
孫濤交代完後,示意他們解散。隨後獨自進入臥室,從行李箱夾層取出小型電台,開始向總部發報。
山城,軍統總部,毛成拿著剛收到的電報來到戴老板辦公室。
“局座,寒冬已抵達滬市。”
戴春風正在批閱文件,聞言頭也不抬,“‘穿山甲’他們還沒到滬市嗎?他們可是比寒冬早出發幾天。”
‘穿山甲’是林致遠為小組取的代號。
毛成躬身回答:“‘穿山甲’中途繞道去了一趟潭城,他大舅哥顧誌雄的102師正駐防在那裡。"
戴老板冷哼一聲,將手中的筆重重摔在桌上,“好大的膽子,國事當前,還有時間敘舊。要是壞了我的好事,定要他好看。”
毛成看著戴老板冰冷的眼神,心中一凜,“屬下這就發電催促他們。”
與此同時,閘北區的一條巷道上,六輛騾車緩緩停下。
林致遠以商人的身份,租下一棟帶院子的房子,然後眾人開始將車上的貨物往下搬。
車上隻是一些草藥,林致遠他們一行人太引人矚目,隻能裝扮成商人。
他們要在華界活動,而這裡不僅靠近法租界,還有大量棚戶區,最適合隱藏身份。
林致遠租的這棟房子不算大,但前門臨街,後門連著七拐八繞的弄堂,是個理想的藏身之所。
當晚,安排完警戒後,林致遠讓吳明向總部發報。然後他爬上屋頂,俯瞰四周地形。
看著周圍零星的燈光,他想起前世演過的一部諜戰劇,裡麵的特工在布置藏身處時,都是連著周圍兩三個房子一起租下。
這樣,即使被敵人盯上,也能利用複雜的通道脫身。
市區的房子不比法租界,租的話隻要二十多法幣。
第二天,林致遠讓趙天明和孫文彬分彆租下了隔壁的兩棟房子。為免引人注目,三處房產分彆用了不同的化名登記。
接下來的日子,除了必要的偵察人員外出,其餘人都留在院子裡施工。
林致遠計劃將租下的三處房產全部打通,並在最裡麵的房子裡秘密挖掘地道。
平時大家從兩側房屋出入,夜裡統一在最裡麵的院子裡休息。
這樣即使被敵人盯著,摸過來,也有時間反應和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