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春風何嘗不明白,將精心培養的特工源源不斷地投入敵占區執行刺殺任務,從成本上看根本不劃算。
每一個特工從選拔到培養,都要耗費大量時間和資源。
可戰爭打到這個份上,早已不是簡單的得失算計。
自國民政府西遷以來,物資緊缺,彆說官員們的日子不好過,就連權勢滔天的軍統局現在日子也捉襟見肘。
要不是侍從室每年給的特彆經費,可能下麵行動隊員的工資都快發不起了。
然而上海那邊,日本人開出的價碼卻越來越高。
如果不施以雷霆手段,投靠汪偽的官員隻會越來越多。
死一千人是個數字,死一萬人也隻是個數字。軍統在蘇南的忠義救國軍有數萬人,必須得做出點成績讓老頭子看看。
戴春風這時看到趙子理欲言又止的樣子,不滿道:“有什麼就說,不要吞吞吐吐。”
趙子理咽了口唾沫,小心斟酌,“局座,不知道您還記不記得原來行動二科的副科長林致遠,他托人找到我,說是希望可以前往滬市執行刺殺任務。”
“並且他還說自己會日語,對滬市也比較熟悉。”
“林致遠?”戴春風眯起眼睛。
他記得此人,還是他前些年從黃埔特招來的,身手不錯,可惜和他不是一條心。
他看向一旁的毛成:"他貪汙多少?"
毛成會意,知道戴老板這是起了心思,便說道:“回局座,林致遠涉案金額也不算多,共計三萬七千大洋。”
“按慣例,這種案子本該嚴懲,但考慮到他是黃埔嫡係,又立過不少戰功,所以一直壓著沒處理。"
戴春風一聽才三萬多就給下獄了,看來當時還是重判了。
他想了想,說道:“我記得他是個不錯的行動好手,既然願意為黨國效忠,我們自然不能涼了他的一番熱血。趙子理,你去獄中見一見他,沒問題的話,就給他安排任務吧。”
“是。”
等其他人都離開後,辦公室內隻剩戴春風和毛成。
戴春風走到窗前,看著外麵漆黑的夜色,問道:"'寒江計劃'籌劃得怎麼樣了?"
'寒江計劃'是戴老板精心策劃的絕密行動,現在投靠汪偽的高官很多,他要趁這個機會往裡麵摻沙子。
最好搞得汪偽政府不敢輕易接受從山城叛逃過去的官員,如果能趁機打入日偽情報部門,那就再好不過了。
‘寒江計劃’的保密等級很高,目前知情的隻有戴老板和秘書室。
“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
“笠翁”二字剛好對應戴春風的字,“寒江”二字寓意日偽諜報機構,可見戴春風對此計劃的重視。
毛成連忙躬身回答:“秘書室已經選定了幾個人投奔汪偽政府,不過對於打入日本諜報機關的計劃還不完善。”
“您也知道日本的諜報機構審查很嚴,還沒有安排好棋子。”
戴春風冷哼一聲,顯然是對秘書室的工作效率有些不滿,“我記得林致遠是少校軍銜吧?把他的行動小組也加進去,一個少校當投名狀,這個份量可不輕。”
毛成瞳孔微縮,但很快恢複了平靜:"老板,那林致遠的刺殺任務怎麼安排?"
戴春風看了看桌麵上的報紙,大手一拍,“就讓他先刺殺這兩人,任務完成後,再把他的小組交出去。”
軍統不同於其他其他軍事單位,因為軍統的職權很大,所以軍銜設置普遍偏低。像戴春風也是在抗戰勝利後才晉升為中將。
軍統的少校軍官已經堪稱實權人物,在地方足以擔任情報組長或行動隊隊長這樣的核心職務。
辦公室裡一時陷入沉默,戴春風突然看向毛成:"你是不是覺得我太心狠了?"
毛成隻覺得後背一涼,立即挺直腰板:報告局座,屬下絕無此意。為黨國儘忠,是他最好的歸宿。"
戴春風踱步到毛成身前,“民族存亡之際,彆說一個少校,就是你、我都可以犧牲,更不要說他本就是帶罪之身。”
毛成身子一凜,神情肅然,"屬下,明白。"
他的心確實做不到像戴老板這般冷酷無情,這也是他崇拜戴老板的地方。
他要走的路還很長,要學的還很多。
"去安排吧。"戴春風揮了揮手。
毛成躬身退出辦公室,輕輕帶上門。
第二天清晨,林致遠倚在牆邊,眯起眼睛看著透過窗戶照進來的陽光。
不知怎麼,他突然想起了一首歌,一首他那個時代的老歌。
鬼使神差地,他吊起嗓子唱了起來:
"鐵門啊鐵窗啊鐵鎖鏈"
"手扶著鐵窗望外邊"
“外邊的生活是多麼美好啊”
“何日能重返我的家園”
“條條鎖鏈鎖住我”
……
嘶啞的歌聲在寂靜的牢房裡格外刺耳。
隔壁立刻傳來罵聲:"他娘的,大清早的嚎什麼喪,老子還要睡覺!"
林致遠充耳不聞,反而唱得更大聲了。
這下整個監獄都炸開了鍋,罵聲從四麵八方傳來。
很快,獄警就開始嗬斥:"吵什麼吵,都給老子安靜點。"
王三來到林致遠的牢房門口:“林爺,您行行好,不要讓兄弟們難做啊!”
就在這時,監獄大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趙子理站在門口,聽著裡麵的嘈雜聲,眉頭緊鎖。
作為軍統行動處處長,他本不必親自來這種地方。
但此事戴老板似乎很上心,昨晚毛成還專門打電話給他,讓他儘快把事情辦好。
他不敢假手於人,於是,一大早便來提人。
"怎麼回事?監獄怎麼亂成這個樣子?"他的聲音不大,卻讓跟在身後的牢頭渾身一顫。
"趙處長,小的這就讓他們安靜!"
牢頭額頭冒汗,轉身惡狠狠地衝獄警吼道:"去,鬨事的全都給我打一遍!"
趙子理擺了擺手,他來此是有要事的。
監獄裡的血腥味和黴味太重,他嫌惡地皺了皺鼻子,徑直走向值班室,"去,把林致遠叫過來,我有事和他談。"
牢頭如蒙大赦,連忙點頭哈腰地去提人。
很快,林致遠就被帶到了值班室。
趙子理抬眼打量著他,短短幾個月,林致遠整個人都消瘦了一圈。看來這段時間沒少吃苦,難怪願意去上海執行刺殺任務。
趙子理示意林致遠坐下,"你想戴罪立功?"
林致遠盯著他,緩緩點頭。
"滬市現在是什麼情況,你應該清楚。"趙子理眯起眼睛,"說吧,有什麼要求?"
“我希望可以帶以前的兄弟,這些人我熟,配合起來順手。"
“可以,但滬市的通行證不好辦,你最多帶十個人。”
十個人雖然有點少,但在敵占區活動,人多反而容易暴露。
他想起前世看過的那些諜戰劇,有時候一個精乾的小分隊比大批人馬更有效率。
"我還想配一部電台,"林致遠繼續提出要求,"最好不要和上海站交叉聯係。"
他停頓了一下,決定把話挑明,"您也知道,滬市現在很危險,我怕上海站有內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