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臣妾薑氏,自請廢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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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昭寧再次醒來時,床邊圍著幾個親近的侍女。

殿外人影晃動,隱約能聽見壓低嗓子的交談聲。

太醫院的太醫幾乎都來了,有的正伏案記錄,有的在殿外低聲商議藥方。

殿內一角,那抹明黃色的身影格外醒目。

蕭景珩不知何時來了,正坐在案前批閱奏折,眉頭微蹙。

“娘娘!您總算醒了!”貼身宮女青竹紅著眼眶湊近,“您昏迷了快半個時辰,可嚇壞奴婢了。”

“奴婢這就去叫太醫來給您把脈。”

“剛剛您昏迷著,脈象不準,太醫們也……”

“不必。”薑昭寧抬手製止,聲音有些啞,“本宮沒事。”

青竹欲言又止。

若真沒事,怎會突然暈倒?

這幾個月,她眼睜睜看著娘娘的臉色一日比一日蒼白,連陛下昨日都忍不住問了一句:“皇後近日氣色怎麼這樣差?”

薑昭寧撐起身子,勉強笑了笑:

“怎麼,連本宮的醫術都信不過了?”

宮女抿了抿唇。

她是薑昭寧從娘家帶進宮的貼身丫鬟,最清楚自家小姐的本事。

當年未出閣時,小姐的醫術在城中就是出了名的。

如今宮裡體弱的小公主,都是全靠娘娘親自配的藥膳調養,這才日漸康健。

“去叫太醫們都回吧,彆在這兒耽擱了。”

薑昭寧輕聲道。

青竹遲疑著退下,一步三回頭。

直到腳步聲遠去,薑昭寧才猛地捂住嘴,壓抑地咳了起來,指縫間滲出一點猩紅。

三日前,她診脈時就已察覺不對。

原以為是連日操勞所致,卻不想竟是心脈受損,藥石難醫。

她不動聲色地擦去掌心那抹刺目的紅,強撐著坐直了身子。

殿門忽然被推開,蕭景珩端著藥碗走了進來。

他神色如常,卻在看到她蒼白的臉色時,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皺。

“陛下……”

薑昭寧剛要起身行禮,就被他按住了肩膀。

“彆動。”

蕭景珩在床邊坐下,舀了一勺藥遞到她唇邊,“喝了。”

薑昭寧下意識要接過藥碗:“臣妾自己來……”

可蕭景珩沒有鬆手的意思。

她頓了頓,順從地低頭喝下。

藥很苦,苦得她舌尖發麻。

“孟雲琅從邊關回來了。”蕭景珩突然開口,語氣平淡,“此戰大捷,朕在想……該賞他些什麼。”

薑昭寧呼吸一滯,喉間的藥汁突然嗆住,劇烈地咳嗽起來。

蕭景珩目光微沉,白玉勺在藥碗裡輕輕攪動了兩圈。

午後的陽光透過雕花窗欞,在他俊挺的鼻梁旁投下細碎的光影。

“孟將軍立下這等大功,”他語氣平靜,卻刻意放緩了每個字,“朕想著,不如賜個婚?”

最後一個字尾音微微上揚,像是詢問,又像試探。

陽光直射進來,將他眸中的暗湧照得無所遁形,卻偏要裝作漫不經心地等她回答。

“孟雲琅”三個字像根細針,猛地紮進心口。

薑昭寧指尖一顫,後麵蕭景珩又說了什麼,她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恍惚間,仿佛又回到那年春日的杏花樹下。

少年將軍逆著光站在她麵前,指尖捏著一朵絹花,笑得溫柔:“昭寧,我給你戴上可好?”

“皇後?”

蕭景珩的聲音驟然冷了下來。

薑昭寧猛地回神,垂下眼睫:

“但憑陛下做主。”

蕭景珩盯著她看了許久,眼神晦暗不明。

忽然將藥碗重重擱在案上。

“你好好養病。”

蕭景珩撂下這句話便轉身離去。

殿門還未完全合上,薑昭寧就聽見他壓抑著怒意的聲音:

“一群沒用的東西!連主子都伺候不好,留著何用?”

殿外傳來一陣騷動,她手下的人被換掉了大半。

薑昭寧望著桌上那碗已經涼透的藥,忽然覺得有些可笑。

他哪裡是在責罰宮人,分明是在說她這個皇後,當得很不合他心意。

既如此,這皇後之位不要也罷。

她赤著腳走下床榻,素白的寢衣被午後的陽光照得近乎透明。

綢緞般的黑發垂在腰間,發梢還帶著龍榻上沾染的龍涎香氣息。

走到書案前,她緩緩鋪開明黃絹帛。

狼毫蘸了墨,在紙上落下第一筆:

“臣妾薑氏,自請廢後……”

五年前,蕭景珩剛登基,太後把持朝政不肯放權,幾位親王暗中勾結,朝堂上暗流湧動。

彼時,她還是孟家嫡女。

而那時的蕭景珩急需助力來穩定朝局,孟家就是這個時候趁火打劫。

用薑家三十萬大軍的兵符,換來了她這個嫡女五年的皇後之位。

現如今,五年到了,也該還回去了。

陽光斜斜地照進來,將她的身影拉得格外單薄。

寢衣寬大的袖口滑落,露出一截纖細的手腕,執筆的姿勢依然端莊,隻是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

墨跡在絹帛上緩緩暈開,又漸漸乾涸。

待到日影西斜,她終於擱下筆,指尖還沾著未乾的墨漬。

“送去禦書房吧。”

她將詔書遞給守在一旁的宮女,聲音沙啞得不像話。

五年的鳳冠壓得她頸骨生疼,如今連解脫都透著疲憊。

剛將詔書送走,掌事宮女便捧著一摞賬冊進來:

“娘娘,這是六宮這個月的用度明細,尚宮局等著您過目;”

“還有選秀的名單,內務府說請您定奪;另外貴妃娘娘生辰宴的流程……”

“放著吧。”

薑昭寧打斷,目光落在窗外那株開得正盛的桃花上。

五年了,她日日批閱奏章到三更,這身子就是被活活熬壞的。

如今廢後詔書既已送出,這些勞什子,也該與她無關了。

百無聊賴的靠在床頭,望著窗外日影一寸寸西移。

外頭突然傳來太監尖細的通報聲:“皇上口諭——”

大太監王德順躬身進來:“娘娘,皇上說貴妃娘娘今兒個生辰宴,請您務必出席。”

薑昭寧指尖微頓:“本宮身子不適……”

“皇上特意交代,”王德順壓低聲音,“孟小將軍今日也會赴宴,皇上讓您務必出席。”

薑昭寧指尖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袖。

王德順見她神色鬆動,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從袖中小心取出一個平安符:“娘娘恕罪,奴才險些忘了。”

薑昭寧盯著那平安符看了兩眼,似有不解。

王德順很會察言觀色,立刻便解釋道:“這是奴才在廟裡求的,不是什麼值錢玩意兒,權當補上昨兒個娘娘生辰的賀禮。願娘娘驅病擋災,福壽安康。”

薑昭寧接過平安符,輕聲道:“多謝公公美意。”

王德順退下時,忍不住回頭看了眼。

皇後娘娘正對著平安符出神,晨光為她蒼白的側臉鍍上一層柔和的輪廓。

他在心裡暗歎:多好的一位主子啊,待人真誠,處事公允,怎麼偏偏就不得聖心呢?

王德順退下後,薑昭寧望著窗外漸沉的暮色,輕輕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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