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92年7月4日,星期六。
臨江市罕見下了一連七天的大雨,工廠停工,學校停課,大部分路段封阻。
淩晨兩點半,暗沉沉的天空依舊暴雨瓢潑,廢棄兩年的景江二中南門左側的那條小巷,偏僻破舊的街道幽靜黑暗,伸手不見五指。
滋滋滋
這條路上的路燈老舊多年無人維修,身旁發出昏黃微光的路燈閃了閃,“啪”的一聲熄滅。
女人心不僅捉摸不透還說變就變,資助司淩上學多財多億的大小姐舍友前段時間突然搬出宿舍,剛剛發信息說自己怕打雷。
微信聊天界麵:
鹿悠:【淩姐姐,外麵打雷,我怕你來陪我好不好?】
鹿悠:【賣萌jj】
司淩:【封校,我出不去】
鹿悠:【轉賬:52000】
司淩:【我翻牆,等我二十分鐘】
雨水劈裡啪啦打在雨傘上,風輕輕一刮,過腰高馬尾的微卷發尖被打濕,拿著手機的右手食指輕輕敲擊著屏幕鍵盤。
點開自己約的網約車信息欄,上麵顯示車牌號【景a6c588】。熄滅手機,黑色屏幕映出少女因困倦而含著水霧的丹鳳眼。眼前霧蒙蒙一片,隨手將手機塞回純黑色長款風衣包裡。
正常應打開近光燈提醒租客汽車位置的網約車,此刻熄滅所有燈光,周身漆黑一片。還是司淩眼尖才發現這黑乎乎的一團,走進一看,一輛白色的麵包車,車牌【景a6c588】,是自己約的網約車。
難道是司機太早到,睡著了?
繞到駕駛座旁的窗戶,探腦袋往車裡瞧。水珠順著玻璃窗滑落,瞧不太真切,隱隱約約看見是個穿黑衣服帶著鴨舌帽的中年男人。
“先生,是我約的網約車。”抬起的右手在車窗前一寸的位置短暫停頓了四秒,敲了敲窗:“您要實在困,到後麵去,我來開。技術穩,翻不了。這個點,沒交警。”
車內沒人回應,左手握著雨傘柄,亮黑色的傘杆半搭在肩膀上,往後移了移,壓著白襯衫。
這種老式的麵包車,應該可以少女麵無表情地將右手放在高馬尾發圈上,中指壓住發圈,拇指和食指熟練地抽出一根銀針。
“小妹妹,是你要打車?”男音從車內傳出,這聲音不僅低沉沙啞,而且還刺耳,就像生鏽的鋸子試圖割斷鋼鐵。
車窗被緩慢降下,露出一張帶著黑色口罩,幾乎遮住全臉的男人。臉部唯一露出的肌膚,就是那雙被肥肉擠壓隻能眯著的眼睛。
一股腐爛的惡臭味撲鼻而來。男人頭發油膩凝成片狀,身上穿的灰色雨衣還沾著已經乾掉的泥濘,趴在窗邊頭藏在陰影裡:“這大雨天,小妹妹你怎麼一個人打車?上車吧,要去哪兒,叔叔送你上路。”
男人動作慢吞吞卡頓僵硬,就像是經久不曾維修已經生鏽了的機器,向後勾了勾手,示意司淩上車。男人影子黑乎乎的粘成一團,隨著他的大幅度動作,分成兩個。
男人見司淩遲遲沒有動作,眼珠子不自然地轉了轉,裡麵似乎有足足兩厘米長的黑色肉蟲爬行:“可惡!你是不是嫌棄我張得醜,果然你們這些女人都是一樣的膚淺,都該死!”
起了一陣風,雨又下得急了些,白皙的臉頰泛起高熱出現的紅暈,眼前一陣眩暈,司淩不適地搖了搖頭,絲絲雨線打濕了裙擺,按住銀針的食指指尖,將銀針推回紅色絲絨蝴蝶結發圈內。
手摸上微微濕潤的裙擺,皺了皺眉頭,從內側取出手機,看了眼時間【淩晨2:32】,離跟自家大小姐約定的時間還剩18分鐘。
“師傅,鶴蘭區東門。”司淩沒管突然發瘋的司機,說完直接轉身走到車門旁,左手握住門把手。內扣處有些黏糊糊,食指摩挲了兩下,黏手,感覺像是什麼液體乾涸後的手感。
視線晃了晃,車窗倒影裡剛剛有一閃而過的黑影。影子身形寬大,速度極快,移動方式像四肢翻折在地麵爬行。甩了甩腦袋,自己高熱已經一周,可能是燒糊塗了,應當隻是錯覺:“我有急,提速,付三倍。”
“哢噠”拉開車門,經久未維修臨近報廢的麵包車門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一股發黴腐爛的惡臭味撲麵而來。
限載7人的空間,大部分坐凳上堆滿雜物,十來個黑色登山包胡亂擺放,汽車地麵擺著一大堆泡麵盒,紙盒湯水糊了一地,地麵布滿發黃油漬。
司淩左手收傘動作一氣嗬成,但抬起來的腳有些無處安放,猶豫再三,找著一塊稍微乾淨點地麵,踮起腳尖,黑色厚跟馬丁靴墊落下,用力一踩,借力,半跳進入麵包車,濺起一層灰塵,車身發出沉悶聲響。
身體側轉半圈,右腳後跟落在坐凳上,左手動作自然地將雨傘放在大腿一側,右手食指中指並在一起順著動作擦過男人靠背椅,收回手,借著綁鞋帶的假動作撚了撚,灰塵很厚,有些粘膩,應當七天左右未曾被擦拭過。
麵包車內老舊的音箱插播著一則新聞:
【請廣大市民注意,近期臨江市出現一名連環殺人犯,該殺人犯已在5日內以碎屍手法殘忍殺害少女】
【根據警方調查,被殺害的少女年齡皆在16至17歲。通過警方分析,該連環殺人犯請廣大市民關好門窗減少戶外出行】
“小妹妹,咱們這偏遠地治安可不好,聽說最近,這附近還出了一個連環殺人犯?”男人正了正後視鏡,透過後視鏡剛好能看見少女眉眼精致內藏鋒芒巴掌大的臉:“這麼晚的天,要不讓叔叔一會兒送你回家?”
汽車喘了好幾口氣才慢吞吞地被發動,咯吱咯吱聲刺耳,車像隨時都會散架一般。
司淩的視線通過反光鏡跟中年男人對上,男人的目光一直鎖在脖頸處,下意識用手摸了摸有些發涼的脖頸,總覺得這男人有些陰森森的。
頭痛欲裂,甩了甩腦袋,一股反胃的衝動湧上心頭,頭微微向後昂了昂。突入起來的眩暈感讓眼前一片漆黑,兜裡傳來的震動以及特彆關心提示音喚回神誌。
左手手肘抵在坐凳靠背上,右手從黑色風衣外套包裡取出手機,合上複而微眯的雙眼被刺眼手機屏幕亮光晃了晃。主屏消息彈框隻來的及瞧見【鹿悠:外麵有】。
突如其來的急刹讓本就腦袋昏昏沉沉的司淩手上脫力,手機“啪嗒”一聲摔在地麵,滑進坐凳下方的縫隙裡。穩了幾秒,混沌的大腦清醒了些。側蹲下身,右手往裡探了探,沒夠著。
忍著四周的惡心酸臭味俯下身,目光停在亮起屏幕的手機右側方,那裡似乎有什麼液體殘痕,收回的手重新往裡麵探去,指尖傳來刺痛,皺了皺眉頭,掏出一看。
一枚細長的指甲片,是女生手上常見的假指甲片,隻是背麵還粘著一片連血帶肉的人體指甲。血絲因為時間流逝已經風乾,暗紅色液體凝固後的血塊包裹指甲。斷口處生硬,是隻有人在被強行往後拽,死死抓著地麵指甲硬生生掰斷導致的裂口。
握著手機,用屏幕微弱的光向裡麵照去,一道又一道的血抓痕,猙獰可怖,儘頭歪歪扭扭地寫著幾個血字【它一直盯著你】。
身後沙啞刺耳的男聲響起,近在咫尺:“你在看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