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染的聲音似乎又帶著祈求。
張慧呆滯地站在那裡,看著司染的眼睛。
她莫名地感覺到司染的眼睛裡充滿了哀傷。
為了福福,為了女兒……
張慧的腦子裡不斷響起司染剛才說的這兩句話,再看向努力向自己吐著舌頭的福福,眼神中充滿驚恐,但又堅強不肯再哭出聲的女兒時,張慧如遭雷劈。
這一刻,她知道錯了,錯的離譜!
什麼為了孩子不肯反抗,不肯離婚。
根本不是這樣的!
是她膽小,是她懦弱,是她在楊之書不斷的ua和毆打中逐漸喪失了自我,是她讓自己的女兒已經七歲,卻還是生活在家暴父親的恐懼中!
福福都知道去反抗,去保護,隻有她好像懦弱地縮在龜殼裡,去躲避楊之書一次又一次的家暴,為他找了一次又一次的借口。
她從來沒有保護過女兒,反而是以這樣的借口,讓自己的孩子,一次又一次地活在陰暗的家庭裡,看著自己的母親在家暴中遭到毒打!
司染的話像是一記重錘,把她的靈魂敲碎!
張慧深吸一口氣。
她第一次仔仔細細地看著楊之書。
在她的印象裡,楊之書最開始寬厚老實,她以為自己遇到了良人,所以她為愛生下了孩子。
但很快,一切都變了,楊之書工作不如意,開始酗酒,抽煙,賭博,後來開始家暴。
她一直在被打和原諒中循環。
原來這個家裡最懦弱的是自己。
張慧想到這裡,淚流滿麵。
她死死的看著楊之書,眼前的男人身體已經非常羸弱,像是一陣風就能吹跑了似的。
她發瘋似的大喊:“我們現在就去離婚,現在!”
“我還要報警,我要告你故意傷害,我以後絕對不會任你擺布,我張慧就算爹不疼娘不愛,但我從來都不比你差,我一個人可以養好福福,可以養好我的女兒,而你隻配做陰溝裡麵的老鼠!”
司染的話讓她醍醐灌頂。
張慧清楚的知道,如果繼續在這個家裡,福福總有一天會被楊之書弄死,而自己的女兒也會永遠生活在這樣畸形的家庭。
她的人生已經很不幸了,她能做的,就是遠離這樣的家庭,不讓自己的女兒重走一遍自己的老路!
楊之書胸口火辣辣的疼,腿上被狗咬的兩個洞正在嘩啦啦流血。
他一臉震驚地看著眼前這個發瘋似的女人。
餐廳裡有不少人報了警。
爭執之間,警察來了。
楊之書還未開口,張慧便紅著眼睛道:“同誌,我要報警,他在對我長期家暴。”
——
警察大廳,張慧的閨女瑤瑤坐在司染的大腿上,對麵坐著一個穿著警服的女警。
瑤瑤年紀雖小,但聲音清晰條理清楚,將這些年楊之書家暴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出來。
說完,她摸了摸司染旁邊福福的腦袋,充滿稚嫩的聲音開口道:“福福是好狗,爸爸打我們的時候,福福就會幫忙,上周福福等媽媽出去後,在爸爸身上咬了好多窟窿,爸爸很生氣,就說要把福福殺死燉狗肉吃掉,我怕爸爸傷害福福,就把福福藏了起來,爸爸知道了就開始打我。”
“但是我一點都不怕,我還把這件事告訴了媽媽,媽媽把福福送走,但福福自己跑回來了。”
瑤瑤說著,看向司染,小心翼翼地說:“司染姐姐,媽媽經常看你直播,她看見你收養了很多流浪貓狗,所以才想把福福送過來,媽媽說隻有你能救福福的命。”
小姑娘是個人精。
在這樣的畸形家庭中,瑤瑤比同齡人更加成熟。
她還不知道什麼叫做“道德綁架”,但她知道之前媽媽想讓把福福送給司染姐姐的時候,司染姐姐和她的同伴都不高興。
現在大家都在幫助她們,瑤瑤不想讓司染和她的同伴討厭媽媽。
瑤瑤猶豫了一下:“姐姐,你不要怪媽媽好不好?”
司染低著頭,眼神柔軟地看著眼前的小姑娘。
她的眉眼軟成了一汪水,最後她什麼都沒有多說,隻是點了點頭:“好。”
瑤瑤很高興。
從她記事起,她似乎就沒有幸運過。
但從遇到司染姐姐後,她感覺自己突然就幸運起來了。
以後媽媽不會再被打,她也不會再有爸爸,福福也不會死掉,她可以做個正常的小孩子了!
瑤瑤抱著宋枝買的包子,小腦袋左搖右晃得開始大口啃著包子,明明隻是再普通不過的東西,可瑤瑤像是在吃山珍海味。
幾人在大廳外麵等著,很快,張慧雙眼通紅的出來了。
瑤瑤和福福瞬間跑了過去。
一人一狗抬著頭,滿眼關切地看著對方張慧。
張慧笑了,她蹲下身,看著一直陪伴在自己身邊的兩個寶寶,親昵地蹭了蹭孩子和福福的腦袋。
心中壓抑了許久的那口氣瞬間舒出,張慧的笑容愈發燦爛:“寶寶,我們解脫了。”
如今法律做家暴的處罰太輕了。
張慧以前不是沒有報過警,警察就算上門也不能把人拘留,隻能談和。
於是她迎來了一次又一次越發激烈的毆打。
所以就算她把楊之書告上法庭,楊之書仍然不會為此付出什麼代價。
但她必須離婚,她要帶著女兒和小狗一起生活。
可就在張慧長舒一口氣後,迎來的卻是迷茫。
她和楊之書決裂,鬨到這種地步,家肯定是回不去了,她從生下瑤瑤後便沒怎麼工作過,這些年的存款幾乎彈儘糧絕。
正想著,張慧眼前多了一抹黃色的卡片。
抬起頭,是司染,她的手裡還有一張滿是動物的可愛名片,而上麵寫著五個大字——奇妙動物園。
“如果暫時沒有工作,可以考慮來動物園,雖然工資不會太高,但養活福福和瑤瑤沒有任何問題。”
司染給了對方思考的時間,最後道:“如果考慮好了,明天來奇妙動物園,把這張名片給一個叫阮清越的保安,他會來聯係我的。”
說完,司染這才和其他人離開。
張慧看著金黃色的名片,張了張唇,然後看著司染的身影消失在警察局的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