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動防禦並不是簡單地一直向後撤退,它需要根據具體情況靈活運用策略。
在某些關鍵時刻,比如為了保護大部隊安全轉移,或者為了打亂敵人的追擊步伐。
第十一兵團就必須像釘子一樣牢牢地釘在特定的時間和地點,毫不退縮地承受敵人的猛烈攻擊。
這種硬頂往往是極其慘烈的,需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但隻有這樣,才能為大部隊爭取到寶貴的時間,確保他們能夠順利撤離。
而價川以南的狼牙口,就是這樣一個至關重要的地方。
它名副其實地被稱為險關,兩側是近乎垂直、高達百米的懸崖峭壁。
中間僅有一條被炸塌了半邊、勉強能讓一輛卡車通過的狹窄隘口。
這樣的地形使得防守方可以有效地控製敵人的進攻路線,同時也給進攻方帶來了極大的困難。
沈泉的二十三軍一個加強連,肩負著一項艱巨而重要的任務。
在此地死守十二個小時,為大部隊通過價川樞紐爭取寶貴的時間。
這個加強連的連長是周大勇,一個臉上帶著凍瘡疤的陝北漢子。
他身材魁梧,麵容剛毅,眼神中透露出一種堅毅和果敢。
在他的帶領下,全連僅存的一百二十多名戰士,都深知此次任務的重要性和危險性。
他們所依托的,是隘口兩側懸崖上天然的石縫和人工掏挖出的貓耳洞。
這些看似簡陋的防禦工事,實際上卻是致命的陷阱。
戰士們巧妙地利用了地形的優勢,將這些石縫和貓耳洞改造成了一個個堅固的火力點。
為了應對可能到來的激烈戰鬥,他們攜帶了全連最後的家當:
兩挺重機槍,四挺輕機槍,幾門迫擊炮,以及大量的手榴彈和集束手榴彈。
這些武器雖然不算先進,但在戰士們的手中,卻能發揮出巨大的威力。
沒過多久,美軍追擊的先頭營就如洶湧的潮水般湧來。
美軍指揮官站在遠處,凝視著眼前這“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地形,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
他意識到,要想突破這個隘口,絕非易事。
他首先嘗試用坦克炮轟擊隘口兩側的懸崖,希望能摧毀那些隱藏在石縫中的火力點。
然而,由於角度過於刁鑽,炮彈大多都偏離了目標,收效甚微。
見炮擊無效,美軍指揮官決定派出步兵,在坦克的掩護下發起衝鋒。
狹窄的通道瞬間變成了死亡走廊,美軍士兵們在槍林彈雨中艱難前行。
“放近了!再放近!”
周大勇站在隘口的製高點上,冷靜地觀察著美軍的動向。
他知道,隻有等敵人靠近到一定距離,才能最大限度地發揮手榴彈和集束手榴彈的威力。
周大勇趴在冰冷的岩石後麵,眼睛死死盯著下麵像螞蟻般湧來的美軍。
五十米……三十米……
隨著距離的不斷拉近,緊張的氣氛愈發凝重。
“打!”隨著一聲怒吼,戰鬥瞬間爆發。
“噠噠噠噠——!”
密集的槍聲響起,懸崖兩側的機槍火舌瘋狂地舔舐著前方的敵人。
“轟!轟!轟!”
手榴彈砸下,爆炸產生的衝擊波和火焰席卷了整個戰場。
集束手榴彈劃過天空,精準地落在坦克車頂或履帶下。
狹窄的通道瞬間被爆炸和火光所淹沒,變成了一個血肉磨坊。
衝在最前麵的美軍步兵們,在這猛烈的火力麵前毫無還手之力,成片地倒下。
一輛試圖強行衝關的坦克,被集束手榴彈炸斷了履帶,失去了行動能力,橫在了通道中間,堵住了大半的道路。
美軍的第一次進攻就這樣被擊退了,他們留下了幾十具屍體,狼狽不堪地撤回了原地。
然而,這僅僅隻是一個開始,報複接踵而至。
美軍的 105 毫米榴彈炮群發出咆哮,炮彈像犁地一般,反複地覆蓋著隘口兩側的懸崖!
巨大的衝擊波使得整座山都為之顫抖,仿佛要被撕裂開來。
碎石如雨點般紛紛落下,無情地砸向堅守在陣地上的戰士們。
不斷有戰士被震落懸崖,然後重重地摔落在穀底,發出令人心碎的聲響;
還有更多的戰士被飛濺的碎石擊中,鮮血四濺,生命在瞬間消逝。
不僅如此,空中的敵機也如餓狼一般加入了這場屠殺。
它們投下的凝固汽油彈,將隘口附近的岩石燒成了一片焦黑,熊熊大火吞噬著一切。
“頂住!給老子頂住!為了大部隊!為了價川的兄弟!”
周大勇滿臉血汙,他的耳朵被震得嗡嗡作響,幾乎失去了聽覺,但他依然聲嘶力竭地吼叫著。
戰士們在這猛烈的炮火中苦苦支撐,他們躲避著如雨點般落下的炮彈和碎石。
然而,當炮擊稍有停歇的瞬間,他們便毫不猶豫地從震塌的碎石堆裡艱難地爬出來。
迅速收集起犧牲戰友的武器彈藥,然後繼續堅守在那搖搖欲墜的陣地上。
時間在這血與火的交織中緩慢流逝,每一分鐘都仿佛被鮮血浸透,變得異常沉重。
這場戰鬥已經不再是簡單的對抗,而是一場殘酷的消耗戰,雙方都在以命相搏,看誰能堅持到最後。
美軍一次次組織步兵在炮火掩護下發起衝鋒,又一次次被頑強的火力打退。
隘口下堆積的屍體越來越多,堵塞了道路。
周大勇連的傷亡也在急劇上升,能戰鬥的戰士越來越少。
當堅守到第十一個小時,全連隻剩下不到三十人,彈藥也即將告罄時,周大勇接到了撤退的命令——大部隊已安全通過價川。
“撤!交替掩護!快!”
周大勇的聲音已經嘶啞得幾乎聽不見。
幸存的戰士們互相攙扶著,帶著重傷員,利用最後一點炸藥炸塌了隘口上方幾塊巨大的懸石,徹底封死了道路。
然後互相攙扶著,艱難地消失在狼牙口北麵的茫茫風雪之中。
他們身後,隻留下一個被鮮血浸透、被炮火反複蹂躪、被美軍屍體和鋼鐵殘骸堵塞的死亡隘口。
以及美軍指揮官望著徹底無法通行的道路時,那氣急敗壞又無可奈何的咆哮。
這一個連用幾乎全員犧牲的代價,硬生生將美軍追擊的腳步釘死了整整十二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