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看到了嗎,吉野君?”
山崎放下望遠鏡,指著硝煙彌漫、看似搖搖欲墜的八路軍陣地,臉上是毫不掩飾的輕蔑與狂熱,
“這些土八路,不過是憑借著一股悍不畏死的愚勇在支撐!他們的火力在減弱,他們的防線在收縮!他們已經是強弩之末了!命令!”
他猛地抽出指揮刀,刀鋒在陽光下閃著冰冷的光,“加強正麵攻勢!停止迂回,立刻從西側加入主攻!把所有的重機槍,給老子推到前沿五百米!”
“步兵炮,抵近射擊!我要用鋼鐵和火焰,把這座山頭連同上麵的支那兵,徹底抹平!兩小時?不!一小時之內,我要踏平李家坡!”
“哈依!”副官吉野大尉看著主官因興奮而扭曲的臉,心頭的不安卻越來越重。
八路軍陣地的抵抗看似在減弱,但每一次火力間歇後的反撲都異常精準和凶狠。
更讓他脊背發涼的是,西側迂回的第小隊報告,他們在接近預定路線時,遭遇了極其猛烈且早有準備的側射火力,損失不小,被迫停滯。
這絕非倉促應戰的表現!
他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但山崎那不容置疑的眼神讓他把話咽了回去。
就在山崎瘋狂壓上籌碼的同時,李家坡後山隱蔽的團指揮所裡,氣氛凝重得幾乎能滴出水來。
“報告!正麵沈營長報告,日軍攻勢極猛!重機槍和步兵炮已抵近!三營傷亡在加大!請求火力支援!”
“報告!西側阻擊部隊報告,成功遲滯日軍第一中隊迂回!但壓力巨大!”
“報告!張大彪一營突擊隊已抵達指定位置!正在全力進行最後掘進!但…土層極硬,岩石很多,進展比預想慢!”
參謀們的聲音急促地報告著戰場態勢。
趙剛放下望遠鏡,鏡片上蒙了一層薄薄的硝煙塵土,他看向李雲龍,聲音帶著一絲焦慮:“老李!沈泉那邊快頂不住了!張大彪那邊時間不夠!是不是讓王承柱的炮先支援一下正麵?或者讓孫德勝的騎兵…”
“不行!”李雲龍斬釘截鐵地打斷,他的眼睛死死盯著地圖上李家坡主峰下那個代表張大彪突擊隊的紅點,仿佛要穿透地圖和山體看到那些在黑暗中揮汗如雨的戰士。
“柱子那幾門炮是老子留著敲鬼子重火力用的!現在開火,位置一暴露,鬼子炮兵立刻就能覆蓋!得不償失!孫德勝的騎兵,那是最後捅心窩子的尖刀!現在放出去,就是送死!”
他猛地抬起頭,眼中是賭徒般的決絕,也是對戰士無比的信任:“告訴沈泉!老子知道他頂得苦!但再給老子頂住最後半小時!半小時!傷亡再大,陣地不能丟!要讓他山崎老鬼子覺得再加把勁就能啃下來!把他的主力、把他的重火力,都死死吸在正麵!”
他一把抓過通訊員:“再傳令張大彪!老子不管他用牙啃還是用頭撞!半小時!老子隻給他半小時!必須把坑道掘進到主峰正下方!告訴他,時間就是兄弟們的命!挖通了,就是勝利!挖不通,他張大彪提頭來見!老子李雲龍陪他一起提頭!”
命令如同冰冷的鋼針,刺破了硝煙,傳遞到最前沿。
李家坡正麵陣地,已是一片焦土。
日軍的炮彈雨點般落下,重機槍子彈潑水似的掃過戰壕。
沈泉的左臂被彈片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衛生員草草包紮後,鮮血還在不斷滲出。
他看著身邊不斷倒下的戰士,聽著日軍越來越近的嚎叫,猛地抓起一挺歪把子機槍架在坍塌的掩體上,嘶聲咆哮,聲音都變了調:“同誌們!團長命令!死守半小時!為了後山的計劃!為了給犧牲的兄弟報仇!人在陣地在!給我打!狠狠地打!”
三營殘存的戰士們爆發出最後的怒吼,將手榴彈成捆地扔下去,用刺刀、用槍托、用石頭,甚至用牙齒,死死頂住了日軍近乎瘋狂的衝擊。
陣地前沿,日軍的屍體層層疊疊,但後續的日軍踩著同伴的屍體,依舊悍不畏死地向上湧。
每一秒,都有戰士倒下。半小時,如同一個世紀般漫長。
懸崖之下,隔絕了頭頂震耳欲聾的炮火和廝殺,隻有沉悶的挖掘聲和粗重的喘息在狹窄、黑暗的坑道裡回蕩。
汗水和著泥土,糊滿了每一個戰士的臉。
雙手早已血肉模糊,短鎬和刺刀撞擊在堅硬的岩石上,迸出點點火星。
張大彪赤裸著上身,肌肉虯結,像一頭不知疲倦的掘土獸。
他緊抿著嘴唇,懷表就放在手邊,借著坑道拐角微弱的應急燈光,死死盯著那跳動的秒針。
時間,像冰冷的毒蛇,纏繞著他的心臟,越收越緊。
頭頂傳來的震動越發清晰,那是日軍重機槍在射擊,那是皮靴踩踏地麵的聲音,甚至能隱約聽到日軍軍官的嗬斥!他們就在頭頂!近在咫尺!
“營長!前麵…前麵全是花崗岩!太硬了!鎬頭都崩了!”一個戰士帶著哭腔報告,聲音裡充滿了絕望。
張大彪眼睛赤紅,他撲到最前麵,用手摸著那冰冷堅硬的岩壁,又側耳傾聽頭頂密集如爆豆般的槍聲(主要是日軍在射擊)。
“快!都過來!”張大彪低吼著,將最後十來個戰士聚攏,“前麵的硬骨頭,用炸藥!小份量,定向爆破!動作要快!聲音要輕!爆破點選在岩層最薄的地方!爆破後,不管炸開多大口子,立刻把所有的集束手榴彈,給老子塞進去!有多少塞多少!塞滿!塞緊!”
他眼中燃燒著瘋狂而決絕的火焰:“團長在等著!沈營長和犧牲的弟兄們在看著!咱們一營,是獨立團的刀尖!是龍是蟲,就看這一錘子買賣了!乾!”
戰士們眼中最後一絲猶豫被驅散,取而代之的是破釜沉舟的凶狠。
爆破手小心翼翼地安置著僅有的幾管炸藥。
其餘人默默地將最後攜帶的幾十枚手榴彈,用布條、用綁腿,捆紮成一個個巨大的、沉甸甸的死亡包裹。
坑道裡隻剩下導火索被點燃時那細微而致命的“嗤嗤”聲,以及戰士們粗重如風箱般的喘息。
張大彪握緊了起爆器,懷表的指針,距離團長規定的半小時死限,隻剩最後五分鐘。
頭頂,日軍步兵炮的轟鳴和重機槍的咆哮達到了頂峰,山崎治平得意的獰笑仿佛穿透了岩層。
他仿佛已經看到帝國軍旗插上李家坡主峰的場景。
然而,就在這片喧囂的死亡交響樂之下,在冰冷黑暗的岩石深處,一顆致命的“心臟”即將被引爆。
獨立團醞釀已久的複仇之刃,已悄然抵近了山崎大隊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