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世間仇恨(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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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謝雲瀾茫然抬頭。

叫他?

崔六娘認真打量了他一番,越發擔憂,“怎麼了?有心事?”

謝雲瀾把頭搖成撥浪鼓,憨厚一笑,“沒有,沒有。

最近學種藥材太累了而已。”

撒謊。

不過孩子大了,有心事也正常。

“好吧,大家都忙了一日,早點歇息去吧。”崔六娘手一抬,散會!

背後,崔六娘叫住謝雲霆打探消息。

“你弟弟怎麼回事?”

謝雲霆難得有些窘迫,話到嘴邊又不好說出口,“娘,我怎麼跟你說呢。”

這事兒吧,有點古怪。

“還有什麼不能說的?你們背著我跟你爹做什麼呢?”崔六娘正了正麵色,表情嚴峻起來。

“不是。”謝雲霆微微慌張。

唉。

雲瀾,千萬彆怪他。

“這……娘,我實話跟你說吧,雲瀾前段時間跟公主走的近,兩人經常相約比試,我太忙就沒怎麼管。

可最近,雲瀾又跟藥宗那什麼餘姑娘走的近,兩人同進同出,形影不離,下地都在一起。

這……我……”

謝雲霆棘手啊。

他這輩子親事定得早,都沒接觸過彆的姑娘,心裡也隻有阿舒一人。

他弟弟倒是厲害,腳踏兩……不是,也不能這麼說。

起初他以為雲瀾還小,可能還不懂什麼男女之事。

但他這段時間明顯魂不守舍,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想問吧,又無從下口。

阿舒和弟妹側麵打聽了許久,才得知這事。

他正想找個時間跟娘說說的。

崔六娘猛地睜大眼睛,神色不可置信,“什麼?”

謝雲霆急忙捂住他的嘴,表情慌裡慌張,“娘,娘,噓,你小聲點啊。

我隻是猜測,萬一不是我想的這樣呢?”

崔六娘挽起袖子,有些惱怒,“這小子瘋了,他才幾歲。”

讓他留在月城,是讓他好好學習,幫助百姓的,不是讓他朝三暮四,朝秦暮楚的。

臭小子,皮癢了不成。

“不是,娘,您聽我說。”謝雲霆努力滅火,壓著嗓音解釋,“我瞧著公主對雲瀾也隻是友情,那餘姑娘比雲瀾大好幾歲,也不至於有什麼男女之情。

改明兒我問問雲瀾再說吧。”

到時候錯怪了雲瀾就不好了。

崔六娘虎目一瞪,沒好氣的看著他,壓著嗓子低斥,“你這哥哥怎麼當的,早點怎麼不問。”

謝雲霆委屈攤手,好聲好氣的解釋,“……我……我覺得雲瀾也漸漸大了,有朋友和紅顏也很正常吧。”

又不是幾歲小孩兒,還需要事事管教。

而且雲瀾也沒做什麼出格的事。

崔六娘深吸一口氣,一巴掌拍在大兒子背上,“沒用的東西,怎麼當哥哥的。”

這點兒小事兒都解決不了。

也不知道早點說。

“是是是。”謝雲霆疼得咧嘴,“我這不是正要跟您商量嗎。”

“您彆生氣,雲瀾還小啊。”

得耐心教導才是。

崔六娘睜大眼,伸手折了一朵旁邊的花,拿在手中蹂躪,“小什麼小,今年就十七了。

你當他還是以前,隻有三歲心智嗎?”

男大女防,他也不是不明白。

“可雲瀾也才恢複沒多久,我們很多事情都沒有教過他啊。”謝雲霆還是力挺弟弟的。

雖然這種行為他不讚同,可雲瀾真的不是三心二意之人。

可能其中有什麼誤會吧。

“娘,你放心,我一定在雲祁回來前,把這事兒給解決妥當。”

“等你,黃花菜都涼了。”崔六娘心裡憋著一口氣,眉心打結,“我明日自己去問。”

這段時間是有點忽視雲瀾。

還是跟孩子好好交流一番再說吧。

“行吧。”謝雲霆也長舒一口氣。

不過他覺得大概率是誤會。

翌日。

淺薄的太陽自山巔騰飛,照亮大地。

吃過早飯,謝雲祁領隊,帶著傷兵們返回月城。

黎城遙遙在望,謝翀派了隊伍出去打聽情況。

他們接下來半個月的目標就是收複黎城,等著雲霆過來彙合。

這會兒軍營裡的將士正忙著采摘。

謝瑜一早起來,就和謝雲荊出了門,他還有事,就沒管。

兩個孩子走的不遠,也有武宗弟子跟著,安全沒問題。

帳篷中。

黑衣女被捆在柱子上,一天一夜,滴水未進。

她不僅手筋斷了,功力也被廢除。

但沒人說殘忍。

“水……”

“給我……口水……”

謝翀一身褐色勁裝,氣質非凡,打起簾子進來。

“將軍,還是什麼都不肯說。”謝翀的心腹見他進來,對他抱拳,無奈搖頭。

“下去吧。”謝翀接過鞭子,取出袖子裡的峨眉刺,放在距離黑衣女有些距離的桌上。

“怎麼?叫了一夜,你家仙尊還沒來把你救走?”

黑衣女幽幽抬頭,對他呲牙恐嚇,“你們等著!!我師父不會放過你的。”

他怎麼敢嘲笑師尊。

“南黎!”謝翀開口喚了陌生名字。

黑衣女一下子就沉默了。

謝翀坐下,不慌不忙的開口,像是在講故事一般,“你很小的時候,禦獸宗長老就將你帶回去,悉心照料,扶養成才。

你卻在純陽子的蠱惑下,殺了你真正的師父,棄明投暗。

我說的對吧?”

昨夜他翻找了神王穀弟子手冊,還真找到了她的畫像和記錄。

黑衣女抬頭,詭異的貓瞳閃著淡藍色光輝,她盯著謝翀,“你懂什麼。

誰讓那老不死的阻攔我追求長生大道。

她將我一直困在神王穀,不讓我出去不說,還不讓彆人靠近我。

平時動輒打罵。

神王穀的那群偽君子,個個都嫌棄我!!”

就因為她有雙藍色的眼睛,所以神王穀沒人喜歡她。

隻有飛仙教,在那裡,她不是最卑微的弟子,而是高高在上的仙尊親傳。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受人敬仰。

崔六娘這時也掀起簾子進來,麵色冷凝,“有沒有一種可能,他們不喜歡你,是因為你小時候經常闖禍,惹得他們沒辦法接近你。”

“我問過靈襄子前輩,她說你小時候,是神王穀最漂亮的小弟子,人見人愛。

但你生性惡劣,經常闖禍。

你五歲往器宗弟子灶裡丟硝石,七歲砸牆你師叔親手養大的狐狸,八歲差點燒毀藏書閣,十歲和師姐洗澡偷走人家衣服,害人差點凍死。

你師傅原本有兩個弟子,但為了悉心教導你,還將大弟子轉交給你師叔。

你犯了錯,她為了保護你,跪先師,受鞭刑,帶你獨居後山。

你時常從後山偷跑出來玩兒,她也會偷偷跟著你,保護你。”

崔六娘自認為自己算是有耐心的了。

但要是讓她收一個這樣的徒弟,她寧可不要。

如此頑劣不說,還恩將仇報,親手弑師!

黑衣女冷哼,心如磐石,臉上帶著些許不屑,“那又如何,她殺了我家人,這都是她的報應。”

她對自己,不過是愧疚而已。

親手殺了她,不過是恩怨兩清罷了。

“純陽子告訴你的吧?”崔六娘一拂衣角坐下。

南黎翻了個白眼,聲音沙啞,“你們查到了又如何?我生是飛仙教的人,死是飛仙教的鬼。

我是不會出賣師尊的。”

崔六娘拿起桌上的峨眉刺,輕笑一聲,“你師尊確實疼愛你,送你的武器都是用龍骨鑄造的。”

南黎眼眸一閃,略有些錯愕。

她們……都知道了?

不可能的。

絕不可能。

“我們也沒想過讓你背叛你師尊,隻是為你感到可惜。”崔六娘盯著她臉上的微表情,惋惜歎氣,“你師父當年之所以把你帶回神王穀,隻是因為你父母是江湖有名的雌雄大盜。

他們被仇家追殺,你母親身中劇毒,無藥可救,你父親想出賣她的行蹤逃生,被你師父殺了。

你母親臨終前,將你托付給你師父。

不過這一切,都是純陽子設的局,就是為了策反身為神王穀弟子的你。”

“另外,你師父其實是你的親姨母。

你殺了你在世上唯一的親人。”

“……”南黎睫毛微微顫動。

她噗嗤一聲笑出來,視線睨著崔六娘,“……不可能。”

她才不信呢。

滿嘴胡話。

為了讓她背叛師父,連這種狗血的故事都能編造出來。

崔六娘話語淡然,不慌不忙的說道,“不光是你,恐怕被純陽子策反的另外幾人的身世,估計也跟你差不多吧,都說是神王穀害了你們。”

“但你仔細想想,你師父跟你長得是不是有幾分相似?她是不是從小悉心培養你?”

“她有哪裡對不起你?如果不是她對你嚴加管教,借助神王穀的名頭護著你,你一踏出神王穀,焉能活命?”

“荒謬!”南黎怒斥,睜大眼眸,腦海中卻不由自主想到從前的事。

師父……

好多年了,可她的模樣一直不曾讓她忘卻。

她憎恨的仇人,居然是她的親人?

不可能。

她們一定是在騙她。

那個女人從她有記憶開始,就沒給過她一個笑臉,從小對她嚴厲萬分,習武招式不對要挨打,認錯字寫錯標注要挨打。

就連自己想過一個生辰她都不允許。

啊!!

南黎掙紮起來,她的頭好痛啊。

這都不是真的。

騙子,騙子,全是騙子。

所有人都在騙她。

謝翀和崔六娘對視一眼。

崔六娘趁勢刺激,聲音冷厲,“你就是一個天生的壞種,害死了你娘,也害死了你師父。

你這樣的人,憑什麼還能活在世上。”

壞種……

南黎眼前一陣一陣發黑。

沒有啊。

她才不是壞人。

她隻是想證明給師父看,她靠自己也可以揚名天下的。

可偏偏她不讓自己走出神王穀。

“不……不是的……”

“師父……”

“我不是壞人……我是……我是被人蠱惑的……師父……”

“嗚嗚嗚……”

“我不想殺你的,都是因為純陽子……他說你害死了我全家……”

眩暈中,南黎想起了師父那雙每每看她都異常複雜的眼睛。

這一刻,她忽然就醒悟了。

那哪是什麼愧疚,是愛恨交織,是悲痛交加,是恨她害死了她娘,是愛她是親人之子……

她們明明就是世間最親的人。

師父!!

她做錯了是嗎?

純陽子。

都是純陽子啊。

他讓自己親手殺了自己的師父,成了他的走狗鷹犬。

哈哈哈!!

“噗———”南黎悲憤交加,傷心欲絕,一口鮮血噴灑出來後,整個人也昏迷過去。

崔六娘見狀,趕緊探了一下她的脈搏。

“還好,隻是昏過去了。”

看來是沒想通。

謝翀長歎口氣,惆悵道,“昨夜看見她的記載,我便覺得她同我們有幾分相似,都是純陽子的棋子,受人擺布!”

崔六娘抿唇,看著外麵的藍天,內心感慨,“至少我們掙脫出來了。”

多虧了瑜兒。

但轉念一想,也倍感可怕。

如果她們沒辦法掙脫,死在流放路上,那這一生,也算如塵埃草木一般,不可言說。

謝翀心中對純陽子的恨更加深沉。

他有長生不老的能力,不好好修煉,傳經授道,卻偏偏攪弄風雲,殘害天下蒼生。

待到有朝一日,他們麵對麵之時,他一定要好好問問。

他腦子裡裝得究竟是什麼東西。

天下萬民,又有誰對不起他了。

崔六娘走過來,拍了下他的手,“冷靜點。

事情已經發展到緊要關頭,我想那人也快狗急跳牆了。

我們千萬要穩住,不要急。”

這麼多年都熬過來了,再等一年半載又有什麼關係。

謝翀臉頰微動,握住崔六娘的手,目光愧疚,“苦了你了,六娘。”

這一生,最對不起的人就是她。

如果她沒有嫁給自己,就不用承受這麼多磨難。

“說什麼呢。”崔六娘付之一笑,不覺得有什麼辛苦的。

“行了,你守著吧,我得找你兒子問話去了。”

她今天忙著呢。

一會兒還要問問銘兒。

謝翀一聽,趕緊站起來叮囑,“彆打孩子啊。”

“有什麼話,好好說。”

崔六娘剛生起的溫馨,就被他攪散,“就你這爹當的輕鬆,我不打孩子也得打你。”

“……那你還是打孩子吧。”謝翀退後一步,嘟囔道。

老夫老妻這麼多年,他居然還逃不過毒手。

可憐見的。

兒啊,不要拖累你爹這把老骨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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