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縈縈皺起黛眉,甚是不悅,“船老大,管好你的人。”
“是是是。”船老大麵露悻色,十分抱歉。
“可是……我瞧昨日那婦人……身子還沒到生產的時候,怎麼……”
柳縈縈無奈,看在他為人本分的情況下,還是給他解釋了一句,“昨日受驚,早產了。
這會兒我沒空,勞駕你幫我再燒些熱水來,銀錢一會兒付給你。”
“不妨事,不妨事,我這就去。”船老大憐憫的哎喲一聲,趕緊去燒水。
待他走遠,柳縈縈立馬變了臉色,扭頭對謝雲荊鄭重叮囑,“雲荊,一會兒他送水來,千萬彆讓他進門。”
不能讓他發現屋中情況,否則……
謝雲荊順從點頭。
歎口氣,柳縈縈又進了屋中,把門關緊。
床上,徐寧半紅一隻眼,意識模糊,被捆住的雙手攥緊係帶,顧明舒在旁邊焦急落淚,用手給她撫摸凸起的肚皮。
“阿寧,你忍忍!
堅持住!”
怎麼會這樣。
阿寧真的被怪人抓傷了。
徐寧昂著纖細的脖頸,強打精神看向顧明舒,話語懇求,“姐……姐姐,孩子……”
保住她的孩子啊。
“求你……”
還好有姐姐在。
她死了無所謂,一定要保住她的孩子。
顧明舒胡亂擦掉眼淚,振作起來,查看腹中孩子情況。
可距離清晨發現徐寧破水到現在,已經過去兩個時辰了。
她的情況越來越糟糕,孩子也一直出不來。
“阿寧……”
她該怎麼辦?
阿寧馬上就要變成怪人,孩子又一直不出來。
而且孩子才七個月,早產太久了。
她剛才去空間看了,娘她們沒進來過,她想求助也沒辦法。
柳縈縈回來,看見徐寧手臂上延伸的黑色紋路,就忍不住擔憂。
這孩子……不會受到什麼影響吧。
“……姐姐…”徐寧大口喘息,胸口憋悶,呼吸不暢,臉色逐漸變得青紫。
“孩子……孩子生下來了嗎……”
她好難受。
顧明舒眼眶發酸,難過搖頭,又安慰道,“快了,快了。
阿寧,再堅持一會兒!”
已經開指了。
估計用不了多久就能看到孩子。
她沒給人接生過,隻能靠感覺。
“我……啊……”徐寧咬牙,盯著頭頂晃動的床幔,疼得眼淚順著眼角滾落,“我不行……不行了……姐姐……”
她能感覺到身體裡的異樣,好想咬人。
“離我遠點……姐姐……”
她快控製不住自己了。
柳縈縈看著無比動容。
她雖沒有生過孩子,但也能懂婦人生產時的艱難。
看到徐寧這等情況,她眉頭緊鎖,又不知怎麼才能幫到她。
目光落在徐寧發間的蝴蝶釵上,她猛地想起一件事,“大嫂,你說妹妹養的鬼麵蜂對徐夫人有用沒?”
怪人…之前聽娘說,像是被瘋狗咬傷後,傳染了一種奇怪的蠱毒給人。
妹妹的鬼麵蜂不是有克製蠱毒的作用嗎?
興許可以一試。
顧明舒扭頭,神色憔悴,黯淡的眼神驟然間亮了起來。
“……鬼麵蜂?”
但昨日妹妹不是說產量不高,不知道蜂箱裡還有沒有?
而且……蜂蜜是雲祁解毒所需,又是妹妹的東西……
柳縈縈看穿她的顧慮,趕緊勸慰,“大嫂,妹妹不是計較之人,其他的事不好說,一點蜂蜜,她定然不會阻攔。
你且等著,我進去看看。”
隻能試一下,她也拿捏不準。
顧明舒抿唇,看到徐寧痛苦的模樣,隻能點頭。
其實她有想過帶徐寧進空間泡靈泉液緩解的。
可她知道,家裡人不會同意。
徐寧此刻太危險,身份又尷尬疏遠,她後來仔細想想,也覺得不妥,便放棄了。
很快,柳縈縈端著一碗兌好的蜂蜜水出來,“大嫂,給。
蜂蜜不多,隻有這一點。”
她們手裡也沒藥材什麼的,幫不了徐寧分毫。
顧明舒淚眼婆娑,接過蜂蜜水,小心翼翼的喂進徐寧口中,還得防止她咬到自己。
“咳咳……”徐寧掙紮扭動四肢,另一隻眼睛中的紅血絲也多起來。
眼前一片血紅,徐寧咬牙,呼吸困難,“姐姐……啊……好痛……”
她的肚子……
“快……把孩子……推出來……”
“我……咳咳……我真的撐不住了……”
她實在沒辦法。
孩子……
她對不起孩子。
七個月就把她生下來,她也不行了。
今後可怎麼辦呐。
“姐姐……倘若……萬一的……話……孩子就麻……麻煩你了……對……對不起……”
“先前……夫君不……是故意……趕你走的……”
“我……沒有攔……攔住他……”
徐寧咬字艱難,斷斷續續的開口,眼神愧疚萬分,很快又被眼淚浸滿。
顧明舒本想握住她的手,可見她手上延伸的黑色紋路,又無奈放下,話頭哽咽,“不,阿寧,我不怪你們。”
“你要撐住,孩子不能沒了爹,又沒了娘。”
“你聽姐姐的話,吃點東西,一定要堅持下去。”
鬼麵蜂的蜂蜜莫非對她沒用?
老天爺,放過她們母子吧。
不過是一點抓傷而已……
“難受……”
她好難受。
徐寧挺著大肚子,在床上扭動身軀,身下被褥都被汗水和血水浸透,唇瓣也被咬的滲血。
“姐……我生……生不出來……”
“拿……拿刀來……”
“剖開肚子……救救孩子……撐不……我……疼啊……”
她真的不行了。
柳縈縈在旁邊乾看著,束手無策,緊咬嘴角。
顧二夫人她……唉……
顧明舒怎麼敢剖開她肚子。
此刻,她已經亂了心神。
徐寧滿頭大汗,聲嘶力竭,“姐姐……求你……”
不然孩子肯定會死在腹中的。
讓她再看孩子一眼。
公婆和夫君……她們還在等她。
她知道自己不行了。
顧明舒直接把唇瓣都咬出血,左右為難,心神不定,“不行,不行啊。
阿寧,深呼吸,再忍一忍。
我看看你開幾指了。”
徐寧搖頭,痛苦萬分,又用求助的眼神看向柳縈縈。
姐姐為人和善,定是不敢的。
謝二夫人可以,她做事果斷。
“幫幫……我………啊……”
隻是一瞬間,徐寧另一隻眼睛也徹底紅了,發出極其刺耳的一聲嘶吼,然後轉頭朝最近的顧明舒張口咬去。
柳縈縈眼疾手快,將自家大嫂扯開,然後看著已經變成怪人的徐寧,心都涼了半截。
怎麼這麼快……
“啊……嗷……”徐寧開始拚命掙紮,黑色紋路蔓延到臉上,一張蒼白的臉色變得斑駁起來。
“阿寧!”顧明舒痛苦的驚呼,跌坐在地上,不可置信。
不要!
彆這樣。
然而就在此時,謝雲荊聽到了底層船艙傳來的劇烈聲響,下意識皺眉。
好像有點不對勁。
剛才去燒水的船老大也一直沒有過來。
他急忙敲敲門。
柳縈縈急得跺腳,看著床上已經染病的徐寧,連忙拽住顧明舒的肩膀,“大嫂,來不及了,你快去取剪子,我們隻能剖腹取子。”
遲一步,孩子情況就危險一分。
她沒料到徐寧發病這麼快,太讓人震驚了。
顧明舒六神無主,聞言後,慌張的去找剪刀。
這時,屋外傳來敲門聲。
柳縈縈環顧兩頭,放下床幔後,轉身去敲門。
“怎麼了,雲荊?”
探出半個腦袋,柳縈縈眼神顧忌的往外看。
是不是送水來了?
謝雲荊指著外麵,比劃起來:底艙好像有點不太對,二嫂。
我想去看看。
柳縈縈沒有多思索,想著船上還算安全,又相信他的身手,便點頭同意,“隻能在樓梯上看,彆下去。
沒事的話,就快些回來。”
屋中也亂,外麵又生事。
不知道是不是那幾個船工搞得。
千萬不能讓他們發現徐寧變成了怪人。
謝雲荊點頭,又示意她把門關好。
甲板上空蕩蕩。
謝雲荊看了一眼無人管理的船舵,輕微蹙眉,又挪到通往底艙的台階外,掩住口鼻往下看。
底艙安安靜靜,什麼都沒有。
難道聲音是從貨艙傳來的。
背後,一道身形趁其不意猛地撲上來。
謝雲荊快速躲開,抽出手裡的長劍。
誰!
他扭頭一看,神色大驚,握著劍柄的手發緊。
怎麼……會有怪人在船上!
不好,二嫂她們……
變成怪人的船工摔倒在地,迅速爬起來,再次朝謝雲荊撲去,猩紅的眼睛閃著幽暗的詭異光芒。
謝雲荊自不戀戰,找準角度,直接將怪人的腦袋削掉。
返回船艙,剛要靠近,他發現兩個怪人正在用力撞門,張牙舞爪的模樣看上去十分駭人。
柳縈縈抵著大門,額角遍布薄汗,衝雙手哆嗦的顧明舒開口,“大嫂,快啊!”
她先前以為是雲荊回來了,手裡並沒有拿武器。
幸得她開門時下意識往外看了一眼,不然就要完了。
不知雲荊如何?
顧明舒又驚又怕,床上徐寧麵容猙獰恐怖,房間外又突然來了怪人,她心中無比慌亂。
可她明白,情況危急,她不能再連累縈縈。
不管了。
顧明舒蒙上口鼻後,走上床,看著衝她呲牙低吼的徐寧,她低下頭,直接視而不見,將剪子對準徐寧腹部。
船艙通道狹窄,謝雲荊看見那兩個怪人後,敲了敲身旁的壁頭。
他得將他們引過來。
這兩人也是船工,不知什麼原因,怎麼被變成怪人了呢。
怪人聞聲扭頭,朝謝雲荊奔去,速度比平時略快些。
謝雲荊借著身旁的板子,從船艙上方躍過躲開兩人的正麵襲擊後,飛起一腳先踹倒一人,削掉旁邊人腦袋後,又將另一個壓在地上,一劍捅穿心臟。
心臟被捅穿,怪人仍沒有死,還在掙紮扭動,絲毫不受影響。
謝雲荊挑眉,又捅其胸口。
沒死。
腹部?
沒死。
大腿?
沒死。
一連捅了好幾個位置,都沒有殺死怪人,反而吼聲引來另一個怪人後,他趕緊處理掉腳下這個,然後迎麵衝第三個怪人而去。
撲通,第三個怪人倒下,脖子咕嚕咕嚕滾出老遠。
看來隻有削腦袋才能解決怪人。
但他明白,人的頸骨很結實,力氣太小的話,根本削不動。
而且他才斬殺四人,劍鋒就已經有些鈍。
將三個屍體堆在一起,謝雲荊來到房門口,抬手敲門。
柳縈縈一看是他,急忙把門打開,將他拉進來。
“雲荊,你沒事吧?”
謝雲荊搖頭。
“啊——”床上的徐寧嘶吼一聲,露出一張麵目可憎的臉龐,口齒間滿是鮮血。
謝雲荊震驚,一個箭步上前,就要了結她性命。
還好柳縈縈拉住了他。
“彆衝動,雲荊!”
謝雲荊指著徐寧,表情那叫一個奇怪。
怎麼回事?
不是生孩子嗎?
柳縈縈神色沉重,無奈解釋,“雲荊,顧二夫人是被怪人抓傷的。
現在她腹中有孩子,得先把孩子取出來,再商量怎麼處理她。”
“你在這兒守著,彆出去,我去幫大嫂!”
謝雲荊遲疑。
又趕緊彆開臉,不去看徐寧的肚子。
那徐寧是不是……
他不懂,心裡好像有些難受。
柳縈縈去幫忙,走廊上又傳來急促的奔跑聲。
謝雲荊擦拭長劍的手一頓,上前透過門縫一看,一張血糊滋啦的臉湊上來,四目相對,猩紅的眼睛裡滿是想咬人的欲望。
“……”
又是怪人。
不過看他身上穿著,並不是船工。
難道這船上還有其他人。
砰砰砰!
怪人開始撞門。
船上的門並不算結實,謝雲荊看著搖搖欲墜的門,很是擔心。
他倒不是擔心怪人出沒,而是,外麵的船工都被咬傷後,他們怎麼回臨仙府。
嗚嗚 ૮ o̴̶̷᷄ ·̫ o̴̶̷̥᷅ ა,娘,他想回去了。
鬱悶兩秒,他一把拉開門。
顧明舒小心翼翼劃破徐寧的腹部,沒有半分把握,在看到孩子後,她反而捏了把汗。
對不起,阿寧,她也不願這樣破壞你的身子。
太殘忍了。
很快,孩子被抱出來,雙眼緊閉,呼吸微弱,小手捏著自己的臍帶。
柳縈縈接過孩子,用衣服裹上,眼眶微熱。
顧明舒剪斷臍帶,將衣服給徐寧套好後,看向渾身雪白,卻沒有半點動靜的孩子,神色急切。
柳縈縈沒有生過孩子,不知道怎麼處置,還是顧明舒接過孩子,直接倒起來拍打腳心。
“大嫂,孩子怎麼不哭呢?”
這孩子看上去不算小,都說七活八不活,不會有事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