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六娘將兩人言行儘收眼底,似笑非笑的勾唇。
兩個孩子感情好,她也就安心多了。
從前她覺得對不住雲祁,又對不住縈縈,倒是不曾想,他們二人竟是金玉良緣。
“都忙完了沒?快來吃飯吧。”
吃完飯,還有一堆事兒要忙活呢。
本以為今晚能早點睡個覺,看來是不行了。
謝瑜蹲在溪邊,看著手中苗條至極的仙藤,好奇的伸手戳了戳。
仙藤像是有感官一般,身軀輕輕顫動,在她手裡翻滾。
剛才趁大家都在忙,她把今日的獎勵取了出來。
她還以為仙藤是死物,是花草樹木一類,沒想到竟然生出了靈識。
若是放在前世,也算是件珍奇之寶。
隻是……這截仙藤不長,隻有七八寸,渾身光禿禿的,說是仙藤,還不如說是根木條。
感受到主人的嫌棄,仙藤不滿的在她手裡蹦噠起來,動作激烈。
謝瑜愉然勾唇,連忙伸手輕輕撫摸它,聲音甜滋滋,“你這麼小,我是不是要把你埋在土裡,等你長大?”
仙藤一聽,急忙晃動身子,然後十分靈性的變成一個手環,纏在謝瑜細小的手腕上。
小手配小環,簡直不要太貼合。
謝瑜驚喜,對其摸了又摸。
難怪叫仙藤呢,如此聰明。
她從前怎麼沒有這樣的寶貝,就跟小寵物似的,看著都高興,而且還有回應,一點都不會孤獨。
仙藤輕顫,又恢複成條狀,躺在謝瑜手裡打滾。
做什麼?
謝瑜猜不到它的意圖,眉頭輕斂。
正好這時她娘讓吃飯去,她趕緊讓仙藤變成手環纏在她手上。
今日晚飯大家集體在外麵房間吃。
飯桌上,崔六娘端坐在凳子上,先安排一會兒的任務。
“吃完飯。
我洗衣服,縈縈就辛苦洗碗,阿舒喂貓喂狗。
雲霆負責編籠子,雲祁教導雲瀾、銘兒學習。”
說著,她目光落在謝翀和謝雲荊身上。
“至於你們倆……”
父子二人同時一縮脖子,默默降低存在感,心虛得很。
“劈柴、澆地、割草、喂馬、幫著雲霆把籠子做好,然後給我好好反省反省。”
阿舒說銘兒的話,她都還記著呢。
他們倆也是,沒有征求女兒的意見,就買些亂七八糟的家禽回來,看把菜地給糟蹋的。
幸好沒有糟蹋水源,不然他們倆都得被掃地出門。
就這……
謝雲荊點頭如搗蒜,拍著胸口保證。
他還以為娘要大發雷霆呢,還好還好。
謝翀想解釋來著,但確實是自己衝動了。
他有錯,一定反省。
“夫人教訓得是。
我一定每日三省已身,再也不敢了。”
噗~
眾人憋笑。
崔六娘鬱悶的睨了他一眼,一把年紀,還沒個正形。
“快吃飯吧。”
屋外雨勢絲毫不見小,已經足足下了兩個多時辰。
謝雲霆端著碗,有些憂心。
如果雨再接著下,明日出發,路可就難走了。
狗熊嶺的路況本就不好,要是再泥濘不堪,那他又要影響家人。
“啊!”對麵屋子隱約傳來一聲慘叫。
這下不止謝雲霆,家中所有人都聽見了。
謝雲祁往柳縈縈碗中夾了一根雞腿,神色微動,“縈縈,誰在叫?”
他聽不太真切。
柳縈縈正給謝瑜夾鴨脖子呢,聽到聲音,仔細分辨著,“嘶……有點像……”
“……謝清舞!”謝翀和謝雲霆異口同聲道。
謝瑜蹙眉。
她又怎麼了?
“我看看去。”
顧明舒吃的差不多了,起身去查看。
打開些許門縫,她放眼望去。
正好見到賈不為拽著謝清舞頭發,將鼻青臉腫的她從屋子裡拖出來的一幕。
賈不為將謝清舞一把推進大雨中,麵目猙獰,又狠狠踹了她一腳。
“……給老子滾出去跪著,賤人,害的老子差點死在樹林裡………要是……”
雨勢大,說話聲聽得不太真切,顧明舒剛要關門。
又見周氏追出來,拽著賈不為的胳膊,聲嘶力竭,“放開……放開我女兒……”
“啪!”
賈不為反手就是一巴掌扇在周氏臉上,怒氣衝衝的模樣甚是嚇人。
“你敢攔我……你也跟她一塊兒跪著去……”
氣死他了。
他的老二,大夫竟然說他老二廢了……
都是因為這不知好歹的賤人。
大雨瞬間將謝清舞淋透,她有些睜不開眼,伸手抱住賈不為的大腿,昂著纖長的脖子,絲毫不示弱,“……你有本事就打死我。”
“無恥小人,明明是你想對我不軌在先……你活該……活該……
你怎不去找謝老四算賬,就知道欺負我們孤兒寡母……”
謝清舞咬牙切齒,嘴角滲出鮮血,又被雨水帶走,隻是目光無比陰寒。
“啪——”賈不為氣的麵色鐵青,掐著謝清舞脖子,用力一巴掌扇過去。
“賤人,老子看上你,是給你臉,不識好歹的玩意兒……”
謝清舞被掐的麵色痛苦,單薄的衣裳被大雨淋濕,露出姣好的女子身形。
賈不為見狀,眼裡閃現淫蕩光芒,伸手就去扯她的衣裳。
周氏忍痛,撿起地上一根木頭棍子,就朝賈不為後腦勺砸去。
賈不為和謝清舞同時倒地。
謝清舞趴在地上,呼吸急促,泥土的腥味與她混為一體,大雨中,她看見周氏狠戾護短的眼神,心神顫動。
為什麼!!
明明不愛自己,可又能為她豁出去。
鮮血蜿蜒著從賈不為後腦勺流淌下來,浸入雨水中,滿滿染紅一大片。
周氏驚恐,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卻沒有探到絲毫氣息。
死了?
死人了,怎麼辦。
周氏嚇得手裡的棍子落地。
謝清舞抬頭,雨水鑽入她眼中,她看著黑暗的天色,不知在想什麼。
“清舞……”周氏跌坐下來,又爬到她身邊,哆嗦著手,“怎麼……怎麼辦……”
“殺人了,娘殺人了……”
她沒想殺人,官差肯定不會放過她的。
謝清舞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眼神冰冷的看著地上的屍體,伸手撿起棍子,咬字清晰道,“娘!記住,是我殺的人。”
計劃始終趕不上變化啊。
什麼!
周氏不解,剛抬頭,迎麵就是一擊。
“清……”
周氏倒下。
謝清舞看了看周圍,確定沒有人出來後,將周氏的身體拖到屋簷下,又快速來到賈不為身邊,在他身上一陣摸索。
她找到了一個錢袋子和一把匕首,拿起這些東西,她在屍體上補了一棍子後,趁著雨夜,轉身朝外麵跑去。
顧明舒確定,謝清舞是跑了。
“跑了?”
一家子聞言,臉上紛紛露出驚奇之色。
“想來也正常。
她們殺了人,跑跟不跑都是死路一條,搏一把,總比直接等死強。”謝雲霆放下筷子分析道,並不意外。
但他挺佩服謝清舞,有豁出去的勇氣。
而且還保全了周氏。
像是腦子一下子清醒了一般。
“嗯。”崔六娘喝了口雞湯,恢複平常神色,“今日雨大,是個逃跑的好機會。
官差現在又死得隻剩四個,沒多餘人手追捕。”
不出意外,她應該能逃脫。
“可她又沒戶籍和路引?”柳縈縈還在跟謝瑜一起啃骨頭,不解的開口。
謝雲祁給她盛了一碗湯,聲音溫和道,“這兩樣重要又不重要,她有銀子,花錢買份假的便是。”
“那……一會兒官差問起來……”顧明舒擰眉,想到外麵躺了具屍體,就覺得心裡發慌。
還好銘兒吃完飯已經進空間了。
“我們在吃飯,誰看到了。”謝雲霆一笑,輕聲安慰道。
也不知那些官差在做什麼,現在都還沒發現。
一刻鐘後,出門入廁的伍成總算發現了賈不為的屍體,嚇得酒意都清醒了。
其實屋子裡的謝家人和其他家都有人發現這事兒,隻是都裝作不知道,免得引火上身。
當趙明醉醺醺趕來時,便看到賈不為的屍體泡在雨水中,眼睛睜的老大。
“老賈?老賈?”
他試著呼喚了兩聲,又蹲下來推了推賈不為的屍體。
結果導致又一股鮮血從他後腦勺處彌漫出來。
呼吸一窒。
“誰?誰乾的???”
一聲怒吼。
賈不為跟趙明也相識多年,有老交情在,跟李五的地位相差無幾。
如今好兄弟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怎能讓他不盛怒。
無人應聲。
趙明身形搖晃兩下,可怕的視線掃過這一排屋子。
砰!
彭!彭!
他拔出刀握在手中,憤怒的踢開這幾間屋子的大門,大吼一通,“都給我出來,出來!”
“誰乾的,誰乾的!”
孫大柱已經傻了,呆愣在原地。
才一會兒功夫,賈哥竟然死了。
還沒到半路,他們官差就沒了一半。
這一趟哪是什麼押送,簡直就是官差曆險記。
屋子裡的眾人瑟瑟發抖,不敢言語,也沒有上前。
周氏幽幽醒來,捂著後腦勺悶哼一聲,眼神混沌,“清舞……”
“頭兒!”伍成哇哇大叫,後退兩步。
“周氏沒死!”
他起初見周氏一動不動,以為她也死了呢。
趙明回過頭,目光陰冷,快步來到周氏麵前,一把拎起茫然中的她。
“姓周的,發生了什麼事兒?你們乾了什麼?”
唾沫噴在周氏臉上,她的意識一點點恢複正常,餘光看了看左右。
“我女兒呢……”
“老子問你話呢。”趙明像頭憤怒的豹子,衝她大聲咆哮。
這時,吳老六從屋子裡走出來,神色慌張,“頭兒,有人說看見謝清舞殺了賈哥,然後跑了。”
他在屋子裡找了一圈,果然沒看到謝清舞。
所以……
“誰說的?”趙明額角青筋凸現,一說話就是一股濃鬱的酒氣。
他本以為今晚雨大,可以睡個安生覺,沒想到,又出事。
不為啊!
他的好兄弟。
他死的好慘啊。
吳老六一愣,又急忙進屋,將驚慌失措的錢氏從裡麵拎出來。
“是她說的。”
錢氏拽著門框,嚇得半死。
謝雲軒上前拉她,被吳老六製止。
趙明深吸一口,麵色陰沉的詢問道,“你親眼看見的?”
錢氏惶恐,心跳如雷,小心翼翼點頭。
她關窗戶,正好看到謝清舞握著一根棍子,想來也是她被逼急了,出手反抗,誤殺了官差。
趙明眸色加深,握緊手裡的刀,“什麼時候看見的?”
錢氏抿唇,回頭看了一眼自家夫君,緊張不已,“……有……有一會兒了……”
趙明氣的一巴掌給她扇過去。
“啪——”
“賤人,看見此事怎不第一時間告知於我們?”
如果她早點知會一聲,老賈說不定不會死。
“啊!”
錢氏被扇倒在地,捂著臉,瞬間痛哭出聲,“嗚嗚嗚…”
“小雪!”謝雲軒心疼低呼,又暗怪她不應該多嘴。
趙明掃了謝雲軒一眼,腳步往前,“看見她往哪兒跑了?”
謝清舞一個弱不禁風的小女子,還有逃跑的勇氣?
不可能。
一定是被誰藏起來了。
錢氏嚇得發抖,連忙後退,心裡懊悔。
她搖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
不知道?
趙明渾身縈繞一股澎湃的殺氣,臉色陰沉得可以滴出水來,飛起一腳就踹在錢氏身上。
“廢物!”
“啊—”錢氏再次慘叫,痛苦的蜷縮身子,捂著腹部冷汗連連。
“小雪!”
“放開我,放開我!”謝雲軒驚呼,瞪了一眼趙明,推開官差,不管不顧的朝錢氏奔去。
錢氏淚水決堤,臉上火辣辣的疼。
從未受過這種待遇的她,又氣又怒,靠在謝雲軒懷裡大哭不止。
她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多管閒事。
好疼啊。
趙明怒氣沒有得到遏製,看著她們夫妻倆,目光冰冷,“這兩人包庇罪人出逃,給我打!”
“還有周氏……一並給我打。”
看來是他往日太仁慈,使得他們越發膽大妄為。
吳老六和孫大柱對視一眼,這……
片刻後。
“啊!”
“不要啊,彆打了,我們什麼都不知道。”
“啊!彆打我夫君!”
“住手,住手,啊!”
屋外慘叫連連。
謝雲桐不忍,想上前相幫,被杜氏拉住。
“你去了我跟女兒怎麼辦?
左右不過是一頓打,死不了人的。”
誰讓錢氏亂說,自己引火燒身,還害了三弟。
謝雲桐猶豫,觸及女兒不安的神色,心裡不是滋味,“可是……”
三弟他又不知情,這群官差下手沒輕沒重,萬一有個什麼好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