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天黑請閉眼(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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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

要是擱以前,崔六娘肯定要說她們目無尊長,但現在,她隻想誇她們,說的好。

謝翀似笑非笑,心裡暗爽,將野菜湯和羊肉燒餅分給大家夥後,催促道,“彆管她們了,快吃飯吧,今日趕路著急,估計中午休息不了一個時辰。”

羊肉味兒都快藏不住了,還好他們距離隊伍遠,無人問津。

崔六娘點點頭,把呼呼大睡的謝雲瀾叫醒, 一家子趕緊開始吃飯。

吃完飯,還有飯後驚喜。

謝翀掏出火堆裡的烤鳥蛋,每人分了幾個。

柳縈縈聞了聞手裡香噴噴的烤鳥蛋,看向謝雲荊,“雲荊,你怎麼不叫二嫂跟你一起去?”

她也喜歡掏鳥蛋啊,剛才怎麼沒發現附近有鳥窩。

謝雲荊指指謝瑜,又指了下眼睛,狼吞虎咽的把鳥蛋吃下去。

唔,好香!

柳縈縈一笑,臉上的紅疹子讓她美貌大打折扣,麵色也有些泛黃。

好吧,她懂了。

但她下次一定要親自上樹掏一次。

吃完飯,官差還沒有讓趕路。

謝翀空閒下來,就開始教女兒練習扔石子。

現在條件艱苦,沒辦法讓女兒好好習武,但飛石擊物尚可以學一學。

若練到爐火純青,也不失為一門獨特的護身技藝。

謝翀找了兩塊小石頭,開始給謝瑜講解手法和力道配合使用度。

柳縈縈也饒有興趣,在旁邊跟著一起學。

一個也是教,兩個也是教,謝翀就乾脆一起教。

謝翀驚奇的發現自家閨女是個練武奇才,這才教了幾遍手法,就已經可以擊飛石頭了。

雖然準頭不太夠,但相比起雲荊小時候,那簡直是天壤之彆。

哈哈哈,好好好,以後他一定要把閨女培養得文武雙全。

不過孩子年紀還小,得循序漸進,不能把筋骨給練廢了。

顧明舒給謝雲霆按摩著腿,一邊看謝瑜她們訓練,一邊和他閒聊著,“夫君,你真不覺得累?”

今天上午走了那麼久,二弟都有些受不住,他的腿才剛好,她不免有些擔心。

謝雲霆眼睛上蒙著一根黑色布條,原本凹陷的臉部因這段時間的滋養漸漸生出薄而健康的肌肉,輪廓變得流暢,棱角分明。

他勾唇一笑,撫摸著顧明舒的手,堅定的點點頭,“真的不累啊,阿舒,我又不會騙你。”

要是累了他知道告訴她的,但他感覺身子一切安好。

彆說不適了,他覺得自己現在打死一頭牛也不成問題。

顧明舒嗯了一聲,又去看還睡著的謝雲瀾。

三弟今天怎麼一直睡?莫不是丹藥裡加催眠藥了?

另一頭,謝清舞磨磨蹭蹭的打了水回來,吸取昨晚的教訓,她還得把水燒開才能喝。

等她們學著謝翀用竹筒燒好水,官差又在催促趕路了。

謝清舞喝了一半的水,剩下的留給了周氏她們,然後拍拍屁股就扔下她們不管不顧的先走了。

周氏心係兒子,也沒功夫跟她計較,趕緊把水拿來喂給謝雲山。

謝雲山喝了水,幽幽醒來,麵色依舊麻木。

他意識到是周氏在照顧他後,心中歎口氣,彆扭感依舊存在。

不過……

“……娘,怎麼一下子就天黑了?”

謝雲山的話一出,周氏下意識抬頭看了眼頭頂過分晴朗的天色,臉上表情一點點變得奇怪。

她伸出手,在謝雲山跟前試探的晃了晃,胳膊都在顫抖。

“雲……雲山,你說什麼?

現在還是中午呀。”

“娘的手在你麵前,你看見了嗎?”

天明明還亮著啊。

什麼?謝雲山歪斜腦袋,胡亂伸手揮了兩下,摸到周氏的手後,他先是身體一僵,隨後麵露驚恐。

他趕緊去摸自己的左眼,眼前依舊一片漆黑,他閉了閉眼睛,又睜開,周而複始多次,聲音裡帶著顫意,“娘,我怎麼什麼都看不見了?

娘,你沒騙我吧,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怎麼了……”

他依稀記得自己暈了過去,然後…醒來天就黑了。

他以為到了晚上呢。

“沒事,沒事的,雲山,你彆急,娘給你看看。”

周氏心裡一沉,神色驚慌安撫著他,仔細端詳謝雲山的左眼,發現他眼睛裡通紅一片,渾然成了一顆血珠子。

眼睛周圍也變得青青紫紫,好像瘀血堆積一般。

“……”

壞了,雲山的這隻眼睛怕是保不住了。

她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麵色蒼白,手哆嗦著在地上摸索兩下,心裡生出一股濃濃的無力感。

怎麼辦,雲山成瞎子了。

不……

不,不可能的。

她兒子怎麼會看不見了,不是隻傷了一隻眼睛嗎?

謝雲山半晌沒有聽到她的聲音,越發慌張起來,不停摸著自己的眼睛,“娘,怎麼回事?我為什麼看不見了,啊……”

“好疼,我的眼睛………”

“娘……”

救救他,他不想成為瞎子啊。

他堂堂舉人,狀元之才,怎麼能變成一個廢物瞎子呢。

他的眼睛還有感覺,不會有事的。

對了,大夫……

“娘,找大夫,給我找個大夫來,快啊!我不想變成瞎子……”

“娘!!!”

他沒了眼睛下半輩子就完了啊。

他好後悔,後悔沒有把先前在牢裡那個大夫給的藥粉用上。

他怎麼就這麼糊塗呢。

對對對,大夫!周氏從呆愣中驚醒,腦子難得靈光了片刻。

可……可這荒郊野嶺,哪來的大夫啊。

她慌的眼淚直掉,心都要碎了。

雲山可是她唯一的兒子,不能出事的啊。

謝雲山驚呼大吼的模樣被旁人儘收眼底,謝家人都唾棄這個被當做謝家嫡子培養的野種,根本不會再關心他半句。

就連錢氏都是繞著走,生怕他們跟自己挨邊。

“報應,謝雲山,這就是你和你娘的報應。

哈哈,老天有眼!”謝老四杵著棍子,麵色狂傲的從他們跟前經過,要多興奮有多興奮。

太好了,這個孽種終於得到自己該有的報應了。

本來他還想跟謝雲山斷絕關係,將其攆出謝家的,可後來聽三哥說,這樣他就會免於流放。

那可不行。

謝雲山吃謝家的,喝謝家的,要是不跟他一起吃苦受罪,他如何能泄憤。

“滾,你滾啊!”周氏捂著撲通撲通狂跳的心臟,衝謝老四尖叫,眼淚鼻涕糊了滿臉,氣憤不已。

她兒子不會有事的。

“咳咳……”謝雲山吼的嗓子都快冒煙了,眼睛依舊看不清碰到東西,頹廢的坐在地上,一臉絕望,殷紅的眼睛像是下一秒就要滴出血來。

報應?他又沒做錯什麼。

憑什麼報應在他身上呢。

周氏彷徨無助,官差又在罵罵咧咧的催促,抬起頭來時,她瞧見走在最末尾的崔六娘一家。

對了,大嫂……大嫂醫術那麼高明,大哥昏睡五年都醒了。

雲山的眼睛也一定有救。

她踉踉蹌蹌的起身,眼神絕處逢生一般朝崔六娘跑去,人未至,聲先到,“大嫂——”

驚天地泣鬼神的一聲呼叫,嚇得崔六娘心肝一顫,臉色都變了。

她拍拍胸口,就見一身臟兮兮、涕泗橫流的周氏朝她奔來,眼神炙熱,“大嫂!”

周氏撲通一聲跪在崔六娘跟前,顧不得手腳處的疼痛,聲情並茂的開口請求,“大嫂,求求你,幫我救救雲山吧。”

“他的眼睛……不能有事啊,大嫂!

求你原諒我從前的冒犯無知,看在咱們妯娌一場的份上,救救我兒子吧!”

崔六娘嘴角抽搐,往旁邊一閃,麵色平靜的拒絕,“救不了!”

謝雲山瞎了就瞎了,她又能有什麼法子。

如果有辦法,那她兒子的眼睛早就恢複了。

周氏哭的萬般傷心,心裡又懊悔從前為什麼要得罪崔六娘。

她跪著往前挪了兩步,聲淚俱下,滿眼懇求,“大嫂,求你彆這樣,你就幫幫我,就這一次!”

“看在我們同為母親的份上,你幫我一次,我以後再也不來煩你了。”

“雲山還沒有到弱冠之年,眼睛瞎了以後可怎麼辦啊?

你救救他吧。”

崔六娘不為所動,低垂眼眸,嗓音乾脆道,“你彆叫我大嫂,我們大房與你們不是一家人。

你求我也沒用,還是另請高明吧。”

興許,得借著流放這個機會,跟謝氏本家劃清界限。

從今以後,她們是她們,謝家是謝家,即使謝老頭不同意,那也由不得他們。

周氏也好,羅氏也罷,她們的眼淚都是鱷魚淚,她絕不會再上當,更不會出手相助。

“大嫂!!”周氏聲嘶力竭,痛苦無助的瞧著崔六娘,眼中淚水不要錢的往下流淌,“我知道,你恨我,可這跟雲山沒有關係。”

“隻要你可以救我兒子,我把我的命給你都可以。”

“大嫂,求求你,雲山還小,他是無辜的啊。

大人的恩怨,怎麼能怪在一個孩子身上呢。”

“大嫂,從前是我糊塗,是我鬼迷心竅,我有錯,我做的不對!”

“啪……”

周氏揚起巴掌就往自己臉上甩,從前保養得宜的嬌嫩麵容,如今已然摧枯拉朽。

為了她的兒子,她願意豁出去一切。

她不能眼睜睜讓自己兒子變成一個瞎子。

崔六娘看著,心裡不知是何滋味。

她為了兒子可以放下身段,不顧一切,可當初她是怎麼對小瑜的呢?

且不說她們大人之間的恩怨,就算為了女兒,她也不會出手相助。

見周氏不聽她的話,崔六娘也懶得解釋,索性繞開她,加快腳步往前走去。

“彆走,大嫂,你彆走啊!”周氏哭哭啼啼,連滾帶爬的去追崔六娘她們,聲音都快喊啞了。

“大嫂,你彆這樣狠心啊,我有錯,我以後給你當牛做馬報答你,求你了啊!”

她為什麼就不能心善一回,放下從前的恩怨,救救雲山呢。

好歹雲山也叫了她那麼多年的大伯母,她好狠的心啊。

羅氏杵著棍子正好經過,擦了下汗水,盯著崔六娘的背影,眼神晦暗的搖搖頭,“四弟妹,你彆求了,她何等鐵石心腸,怎麼可能幫你呢。”

當初為了清月,她那樣懇求,她也無動於衷。

她定是已經恨透了謝家人。

四弟妹何必這樣卑躬屈膝的求人,等到了下一個鎮子,再給謝雲山找大夫也來得及。

周氏心如刀絞,痛苦嘶吼,“不用你管!”

她抹了把眼淚,又再度追上去。

她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崔六娘身上,顯然不會輕易放棄,“大嫂……”

眼看周氏又要跪地懇求,賣慘裝可憐,崔六娘連忙停下腳步,轉頭大喝一聲,滿眼疏離,“閉嘴!”

“你再求我也沒用。

你難道就不怕趁機殺了你兒子?”

哭哭哭,她女兒要睡覺了,哭個屁啊。

再說,謝雲山是瞎了,又不是要死了。

周氏被唬得一愣,看見崔六娘冰冷無情的眼神後,即將說出口的話硬是生生咽了回去。

這下她是真的有點害怕。

萬一崔六娘真這樣做,那她豈不是連哭都沒地哭。

周氏默默咽下一把心酸淚,跪在原地抽噎,目送崔六娘一家走遠。

不,她的兒啊……

雲山該怎麼辦?

蒼天啊,她的命怎麼這麼苦呢。

謝雲山看不見後,已經放棄求生欲望,想要自暴自棄。

周氏在他身邊苦苦哀求,讓他起來趕路,可他就跟死人似的呆坐在原地。

“啪!”

“趕緊起來往前走,找死的話老子也願意成全你。”

官差一鞭子抽下來,痛得謝雲山後背皮膚像是要裂開一般。

“啊!”謝雲山慘叫一聲,本能反應爬起來,跌跌撞撞往前走。

想死?

呸!沒那麼容易。

身形消瘦,個子矮小的官差往地上啐了一口,眼神凶狠。

所有謝家人都彆想痛快的死去。

他摸了摸胸口的東西,走在隊伍最末尾,眼中全是對謝家人的憎恨之意。

陳氏左耳聾了。

被謝雲逸那一巴掌打完後,她再醒來,就發現自己有一邊耳朵聽不見。

她先是慌張,然後是憤怒,再絕望,最後平靜下來。

耳朵裡還在嗡鳴,每走一步都是抽抽的疼,她抱著懷裡的包袱,腳步虛浮。

本來她都打算一死了之了,可為了自己的兒子,她還是忍住了。

濤兒還小,需要母親照料,這才剛開始流放,就以謝雲逸的德行,定是照顧不好孩子的。

她今日是有些衝動,但她不後悔。

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她向來不是什麼軟弱的性子,也豁的出去。

耳朵聾了好啊,彆人說什麼都聽不見了,還可以利用謝雲逸的愧疚,讓他一直照顧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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