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腳……”周氏疼得冷汗直冒,在沒有發現蛇的蹤跡後,一屁股坐下來,虛弱開口。
謝清舞忍著一股酸臭味給她脫下鞋子,借著剛生起來的火光,清晰看見周氏腳背上,有兩個新鮮的紅色牙印。
“啊,娘,你真的被咬了!”她還以為是她娘太慌張,感覺錯了呢。
這……這可怎麼辦啊。
看熱鬨的陳氏她們也湊過來,指著牙印,七嘴八舌的開口,“哎呀,四嬸,這可怎麼辦?不會是毒蛇吧。”
“啊?毒蛇,不能吧。”
“要是毒蛇的話,得先把毒血吸出來啊!”
還好她們沒被咬,不然可就糟糕了。
黃姨娘坐在撒了藥粉的地上,陰陽怪氣的嘲諷起來,“這荒郊野嶺,不是毒蛇是什麼,有些人真是倒黴啊。”
本來走得有些累的她,在看到周氏被蛇咬後心情一下子就變得愉悅起來,腳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
“………”周氏沒空搭理她,腦子一片空白,緊緊抓住謝清舞的手,語無倫次,“清舞,救救娘,救救娘啊。
怎麼辦,我不會有事吧……”
她不想死,不想死。
她怎麼這麼倒黴,一腳下去就踩到了蛇。
謝清舞也六神無主,她一個隻會詩詞歌賦的大家小姐,哪裡知道怎麼處理被蛇咬傷的人啊。
“我……我不知道啊,娘……”
她又看向一旁的謝雲山,心裡急得不行。
“怎麼辦?哥哥,你快想想辦法啊。”
謝雲山自然也不知道,場麵一時僵持下來。
錢氏再次發揮自己的熱心腸,頗有經驗的說道,“四嬸,得趕緊把毒血吸出來,不然晚了就來不及了。
這荒郊野嶺也沒個大夫什麼的。”
其他人一聽,紛紛點頭。
她們好像也聽說過,是要先把毒蛇吸出來。
謝雲山在旁邊暗道不好,趕緊開口,“娘,我去問問官差,看看有沒有解毒的藥,你等著啊。”
他是不可能給他娘吸毒的,他還沒活夠呢。
萬一是條劇毒的蛇,他也跟著中毒了怎麼辦?
謝雲山拔腿就跑,生怕被叫住了一般。
周氏渾身哆嗦,感覺毒素已經快要開始蔓延,連忙把求救的眼神看向謝老四和謝清舞。
眼下隻有她們倆能夠幫她了。
謝老四坐在火堆旁,啃著從盧氏那裡拿來的點心,一臉嫌棄,“看我乾嘛,我可不會幫你吸毒。”
他堂堂侯府嫡子,怎麼可能去啃一個女人的腳呢,就是他親娘的也不行啊。
周氏本來就沒指望他,但也氣夠嗆,瞪了他一眼,拿起石頭朝他扔去。
她都被蛇咬了,他不僅不關心自己,居然還這樣說。
可悲啊。
從前她眼瞎,竟嫁了這麼個狗屁不如的混賬東西。
要是她死了,變成厲鬼也不會放過他的。
謝老四皺眉,躲開石頭,不悅的斜了她一眼,聲音尖銳,“打我做什麼,女兒不是在旁邊嗎?”
蠢婦。
也是,周氏又轉頭看向旁邊蹲著的女兒,眼神懇求道,“清舞,你幫幫娘吧。”
啊?她來?
看著周氏臟臭的腳,謝清舞臉都綠了,一股惡心感從胸口冒出來,扭頭就吐了起來。
她今日吃的不多,食物早就消化完了,吐出來的全是黃水。
“……”周氏羞惱,咬緊銀牙,忍著疼意,好聲好氣的開口,“清舞……
娘可從沒虧待你,如今隻是讓你幫忙吸個毒血而已。
你不會袖手旁觀的吧。”
“娘,我……我不是……”
謝清舞小臉扭曲,捂著胸口,又是一陣惡心,始終下不了口。
要是在腿上都還好些,在腳上,她娘都好些日子沒沐浴洗腳,剛才聞到味道她都想吐,這怎麼下得去嘴啊。
惡心死她了。
可她對周氏確實有感情,不想讓她出事,但……但這……太為難人了吧。
“清舞,你快點啊。”錢氏在旁邊催促道。
彆再耽擱了,沒看到這腳都開始腫了嗎?再晚就來不及了。
謝清舞一臉難為情,緩緩伸手,強忍惡心,慢慢湊近周氏的腳丫子。
忽然,她餘光看到抱著謝瑜的崔六娘走過,靈機一動,連忙欣喜的開口,“娘……嘔……
大伯母……大伯母不是會醫術嗎?
嘔………
讓她幫你看看吧。
萬一……嘔,她會處理蛇咬傷呢?”
她寧可去求大伯母,也不想舔她娘的腳啊。
太臭了,光是說這段話,她都惡心好幾次。
周氏眼中感動的光芒破滅,但隨即又認真想了一下。
崔六娘的醫術好像是不差,如果她可以給自己診治的話,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嘶,好疼啊。
“那你……快去找她吧………”周氏有些心虛,拿捏不準崔六娘會不會同意。
就看清舞的運氣了,她應該不會為難一個晚輩吧。
謝清舞簡直如蒙大赦,趕緊站起來去找崔六娘。
謝雲荊在休息地周圍撒好驅蟲的藥粉後,鋪上一層衣服,比劃兩下,示意大家可以坐了。
謝翀撿來柴火,單獨給他們家生了一堆火。
他聽見附近有水流的聲音,雖然不大,但應該是有個泉眼或者小溪什麼的。
女兒中午釣的魚和黃鱔要處理來吃了,不然明天都得死,不能浪費。
他把火升起來後,給家裡人說了一聲,就拿著裝魚的竹筒離開了。
晚上卸了枷鎖,但又帶上腳上的鐐銬,想跑都不可能。
官差們很放心,這種流放的人跑了也是死路一條,沒有路引和戶籍,想進城都不可能,跑到山裡也會遇見豺狼虎豹。
謝瑜看著漆黑的樹林,心裡毛毛的,貼著崔六娘站好,“娘,我想去小解。”
崔六娘放下身上的包袱,點點頭,剛要說話,就聽見顧明舒搶先一步。
“娘,我帶妹妹去吧。”趁機看看能不能進到空間一趟。
“縈縈,你和我們一起吧。”
她需要有個照應,現在樹林裡全是人,她們得走遠點,加上需要人放風,她帶著妹妹恐怕有些不安全。
柳縈縈很有默契的答應。
姑嫂三人剛要行動,就見謝清舞衝過來,一臉激動的對崔六娘開口,“大伯母,我娘被蛇咬了,您能不能救救她啊。”
崔六娘剛才聽見了周氏的喊聲,知道她被蛇咬了,不過……
“我不會治療蛇咬傷。”她直接一口拒絕。
一來沒必要,二來她說過絕不可能再幫謝家任何人。
謝清舞咬唇,心中有些氣憤,察覺周圍落在她身上的視線,連忙拔高聲音請求起來,“大伯母,您彆開玩笑了,算我求你了。
我娘被毒蛇咬傷,會死人的。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我娘跟你好歹也是妯娌,你怎麼能這樣袖手旁觀呢?
求求你了。”
聽到謝清舞的話,周圍更多人又把注意力轉移過來。
崔六娘也是活了一大把年紀的人,怎可能不知道她的伎倆,在她話音剛落時,就想好了措辭,“第一,我手頭沒藥。
第二,我跟你娘不熟。
第三,求我不如自己想辦法,我是不會幫你們的。”
她說的夠清楚了吧,以後彆在她麵前晃悠,都耽誤她乾正事了。
“……”謝清舞袖子裡的拳頭握緊,臉色難堪,看著崔六娘冷漠的臉,她想跪下又不太情願。
“大伯母……”
“我娘危在旦夕,您怎麼能這麼殘忍呢,她跟您又沒有過節,而且……而且她還把謝餘過繼給你……
對,你看在謝餘的份上,您好歹幫幫她吧。”
謝清舞不經意間看到了崔六娘身後的謝瑜,差點沒認出來,畢竟她從前可沒這麼可愛白嫩。
如此看來,大伯母應該很喜歡她才是。
那她應該會為她的話所動吧。
崔六娘回頭,看了一眼女兒,微微一笑,“過繼?分明是不想要小瑜才給我的。
你說再多也沒用,趕緊走吧。”
她的信念不會動搖,她不提小瑜還好,一提小瑜,她都還記著對四房和周氏的恨呢。
當初她們把小瑜都打成什麼樣了,虧她們還有臉說看在小瑜的麵子上。
恬不知恥。
謝清舞看著油鹽不進的崔六娘,心中百般鬱悶,臉色也變得扭曲起來。
她性子向來不好,都這樣求崔六娘了,她居然還不同意。
她不好過,那大家就都彆想好過了,“謝瑜,你個小白眼狼,你娘要死了,你就這麼眼睜睜看著?
你倒是幫我說說話啊。”
“你娘才要死了。”謝瑜生氣,一張小臉皺成一團,嗓音清脆的回懟。
她娘好著呢。
崔六娘連忙把孩子護在身後,冷了臉色,“謝清舞,你乾什麼瞎說我女兒。
你要不是白眼狼,就趕緊回去給你娘吸毒。
小瑜過繼給我,就是我的女兒了,你彆想欺負她。”
謝清舞咬牙切齒,憤憤不平的看著崔六娘,最後還是沒拉下臉,直接轉身就走。
主要是沒人幫她說話,她再求下去,崔六娘這個老女人也不會幫她的。
對了,當初是為什麼要把謝瑜給過繼走的?
崔六娘轉身,蹲下來摸摸女兒的頭發,聲音溫和,“彆理她,小瑜,跟你嫂嫂去吧。
你四嬸死不了的。”
什麼毒蛇,不過是被蜈蚣咬了而已,大驚小怪。
但讓謝清舞回去給她吸毒,是她的私心,反正死不了,惡心她一下也好。
老侯爺看了一眼謝瑜的背影,頗為奇怪。
什麼過繼?這個小丫頭是誰?
他為何一點印象都沒有。
老四的女兒嗎?
他皺眉,食不下咽,疑惑的召來謝老四。
“老四,方才清舞說的那個孩子,是你女兒?”
謝四爺一愣,沒太反應過來,看了一眼大房所在的方向後,這才想起來,“哦,爹,你說謝餘啊?
是我與周氏的小女兒。”
爹怎麼忽然問起她來了。
咦,他都快忘了自己還有這麼個女兒。
既然是他女兒,怎麼會過繼給大房?
“那為何她現在會在大房那裡?”老侯爺說出自己的疑問。
他想起來了,這個孩子,不就是老四媳婦難產生下來的孩子嗎?聽說是有些傻。
可剛才看她行為舉止,又無比正常。
“她先前一直病怏怏的,性情又古怪,成天在家中惹是生非,胡言亂語。
清舞成婚在即,我們怕生出事端,她又是個累贅,周氏就把她過繼給大房了。
您不知她有多過分,她居然說………”
等等。
謝老四卡殼,臉色驟然大變,不知想到了什麼,一股寒意從腳底板升至天靈蓋。
“爹……”
他可能犯了一個大錯了。
謝四爺聲音都在顫抖,尤其是想到謝餘之前給他說的事情,整個人就仿佛如墜冰窟。
抄家?沒錯。
流放?也沒錯。
也就是說,先前謝餘給他說的所有事情,都是真的???
“你乾什麼?”老侯爺看著他異樣的神色,微微蹙眉,表情凝重起來。
他在緊張什麼?
“我……我……”謝四爺牙齒都在驚顫,心中騰升一股濃濃的懊悔,一滴冷汗順著額角滾落。
他此刻真想給自己兩巴掌。
懊惱悔恨也來不及了,這個孩子也是,當初怎麼不知道多說幾遍,萬一他就聽進去了呢。
他哀歎一聲,小心翼翼的對老侯爺開口,“您不知道。
她……她在謝家抄家前幾日,突然給我說過,說謝家馬上就要被抄家流放……
我當時覺得她是在胡言亂語,還給了她一腳,早知道她說的是真的……”
他就不會對她動手了。
唉!
對了,她是不是還說過,雲山不是他親生的兒子?
“你說什麼?”老侯爺瞪大眼睛,極為震驚的大喝。
所有人都被他的聲音吸引,朝他看去。
下一秒,他一巴掌扇在謝老四臉上,怒不可遏,“有這種事,你為何不早告訴我?”
這個孩子在他們謀反前就知道要被抄家?那個時候她就不傻了?
謝老四被打得頭暈眼花,捂著臉害怕至極,強行辯解,“爹,我……我怎麼知道……
一個小孩子的話……這怎麼能信……”
他再糊塗,也不可能聽信一個傻子的話吧。
況且她什麼證據也拿不出來,還一派胡言,誰能信啊。
“祖父!”謝雲逸走過來,好奇又擔心的看著他們,不明所以。
老侯爺氣的渾身發麻,胸膛起伏不定,一雙混濁的眼睛難得銳利了幾分,瞪著謝老四,“蠢貨,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蠢貨。”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謝瑜就是天師口中,可以給大房改命的異星。
他怎麼生了這麼個蠢貨啊。
難怪大房現在越來越好,原來異星已經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