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突來的一幕,委實過於驚人。
由於發生的太快,陳家的眾人都還沒緩過神來。個個麵色驚悚,蒼白無血。
“啊!陌哥哥殺人了!”五歲大的陳魚兒更是嚇得尖叫起來,手裡頭的冰糖葫蘆都滑落在地,她也顧不得去撿,趕忙跑到陳武身後躲起來,僅探出個小腦袋,怕怕的看著陳陌。
陳武倒是沒有尖叫後退。
他雖然才十三歲大,但因為自小被張茹嚴格教育,養成了堅毅的性格。
隻是終究第一次看到殺人的場景,還是十分驚懼。
張茹是個婦道人家,本能後退了幾步,看陳陌的眼神都變得和先前不同了。多了幾分畏懼,真個覺得這二少爺比老爺的威勢還大。
倒是林玉嵐,驚訝開了口,“你殺劉管家做什麼?”
陳陌正要開口,卻聽陳寅傅道:“你此番遇險,可是劉管家惹的禍?”
陳陌心中凜然,暗道父親心細。
“都瞞不過父親。父親且看。”陳陌拿出冊頁,遞給陳寅傅,然後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詳細的說了一遍。其中包括自個兒如何脫險等等。
當然,陳陌隱瞞了李家婆婆這個幕後元凶。
之所以不說,是不想家人太過擔心。尤其是母親,若是曉得還有個隱患在,隻怕要睡不著覺了。
全家人圍在一起,聽的一愣一愣,唏噓後怕。
陳寅傅長歎道:“真是好險呐,還好你聰慧敏捷,這才保了一命。這劉管家合該有此下場。千刀萬剮都不為過,殺得好。”
張茹也對陳陌刮目相看。
她雖然是個婦道人家,沒怎麼見過打打殺殺的事情。但聽陳陌描述的細節,便也心生佩服。若是換了個彆人,隻怕早就遭了匪徒毒手。
隻不過,張茹實在無法置信。曾經那個敗家子兒,怎麼一下就變得這麼厲害了?
陳寅傅讓秋蘭叫來幾個家丁,用草席把劉管家的屍體卷起來,抬出去掩埋。另外還讓人清理血跡。
完成這一切,陳寅傅重重拍了把陳陌的肩膀,“你先去洗個澡,去了身上的血漬。再過來,一家人吃頓團圓飯。”
林玉嵐欣然同意,“快去洗了這一身血跡。”
陳陌點頭稱是,去往東院洗了澡,回到中庭和家人吃團圓飯。
席間大家都對陳陌刮目相看,言語間亦多了幾分敬畏,再沒把陳陌當個孩子對待。
而陳陌也很喜歡這樣的氛圍。
在這之前,陳陌其實對此世的家沒有多大的概念,也談不上什麼歸屬感。但此番遇險,陳陌便深切的感覺到……身在亂世,一旦自個兒遇險,也隻有家人才會為了自己而不顧一切的幫襯出力。
外人都是靠不住的。
尤其得知陳寅傅拿了五千兩銀子去找紅燈照幫忙,更是心頭感動。
家……
他側頭看著陳魚兒,隻見陳魚兒個子矮,夾不到遠處的菜,便脫了鞋子站在凳子上夾菜,大口吃著紅燒肉,啃得滿嘴油膩,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露出濃濃的滿足感。
忽然,陳魚兒用手抓一塊紅燒肉塞到陳陌碗裡,嘴上叫著,“陌哥哥,你吃。”
陳陌心頭十分歡喜,便問:“我剛剛殺了人,你不怕我了?”
陳魚兒歪著腦袋說:“如果哥哥亂殺人,就有點怕。但哥哥殺人是為了保護我們這個家,我就不怕。”
陳陌聽的哈哈大笑,冷不住捏了把陳魚兒的俏臉。
緊跟著全家人都笑了出來。
隻有陳武在悶頭吃飯,秉持著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
陳陌也看出來了,陳武其實是個練武的好苗子,隻不過常年被二娘嚴格教育,心性放不開。生怕招惹了林玉嵐和自個兒,處處忍讓,倒是委屈了。
至於張茹,是個謹小慎微的脾性,始終做好妾室的本分,不敢僭越。
陡然間,陳陌感覺有這樣一家人……其實挺好的。
吃飽喝足,丫鬟們送來蓮子羹和糕點水果。
張茹隻吃了兩口,便匆匆忙忙拉著陳武要走,“回去吃。彆叨擾了太太一家敘舊。”
陳武明顯是不情願的,但禁不住母親的嗬斥,便拿了個水果跟著走。
臨走的時候,陳武還很有禮貌的朝陳寅傅林玉嵐施禮,“爹,大娘,孩兒告辭。”
隨即又衝陳陌施禮,“陌哥哥,我先走了。”
陳魚兒沒了親娘,還惦記著紅燒肉,便不肯離去。最後還是張茹強行把她給拉走了。自陳魚兒的母親病故後,便一直跟著張茹。
偌大的房間裡,便隻剩下林玉嵐三口。
陳寅傅道:“玉嵐,去酒窖裡取一壇子陳年的桃花釀來。今兒我和兒子喝兩口。”
林玉嵐心情好,笑盈盈道:“再給你爺倆弄點油炸花生和熟牛肉可好啊?”
陳寅傅笑道:“那最好不過。”
不多時,酒菜就上來了。
爺倆喝酒,林玉嵐就在旁邊看著,聽著,時不時搭話兩句,倒也一家人其樂融融。
陳寅傅親自給陳陌倒了一碗酒,“今兒這事兒真是嚇出為父一身冷汗來。你能脫險,全靠自己機敏。爹也算是明白了,你先前選擇練武是沒錯的。身在亂世,終歸需要練武才能有自保之力。來,爹敬你,我兒長大了,能獨當一麵了。”
何止陳寅傅,陳陌自個兒都嚇出一身冷汗。
陳陌舉起大碗,和陳寅傅乾了一杯。
陳寅傅喝了酒,變得豪氣許多,“爹雖然不練武,但對縣裡頭的武道事情還是有所了解的。咱家不缺銀子,你又有練武的心思,便得尋一個好的老師。”
陳陌深以為然,便前傾著身子,虛心聆聽。
他沒有原身的記憶,還真不太曉得紅河縣武道方麵的事情。
陳寅傅道:“紅河縣最厲害的自然是紅燈照了,連知縣老爺每年都要去祭拜供奉。不過紅燈照素來神秘莫測,瞧不上咱陳家,也瞧不上我送的那點銀子。便是你周叔這等衝血境的高手,也入不得紅燈照的法眼。你想去裡頭學習武藝,顯然不現實了。
除了紅燈照,便是縣裡頭的講武堂和三大武館。這是花銀子就能進去學習的地方。但是想學到其中的內家秘法,卻不大可能。”
陳陌暗暗記下,“這三大武館和講武堂,有比周叔還厲害的武者?”
陳寅傅道:“那是自然。三大武館和講武堂內都有內家武師坐鎮。你周叔距離內家武師,還有一步之遙。這一步啊,是個天塹,過得去,一朝就過去了。過不去,可能一輩子過不去。”
陳陌聽的心頭欣喜又唏噓。
內家武師,便是淬煉出內家真氣的高手。
擁有真氣的武師,據說氣血外化,擁有種種不可測的神威。那自然是陳陌極為向往的境界。
陳陌心頭開始盤算著去哪個地方更為合適。
陳寅傅這時候道:“這些內家武師雖然強大,但終究還是抵不過邪祟鬼物。我看你多次被鬼物邪祟纏身,想來學習尋常武藝不解渴。”
這話可說到了陳陌的心坎裡頭,“父親可有解決的法子?”
陳寅傅道:“除了城內的三大武館和講武堂,城外還有一股勢力——黑山寨。據說這黑山寨來路神秘,連三大武館和講武堂都得罪不起,其中就有一些抵抗鬼物邪祟的法門。你若是能跟著黑山鎮學點本事,倒不失為一個法子。”
陳陌心頭大喜,道:“如何才能去黑山寨學本事?”
陳寅傅似有猶疑,片刻後道:“先前給你做法的李元龍道長,便是黑山寨的人。不過黑山寨極為排外,你不要輕易接觸。等李道長的誕辰日子,為父帶上重禮再去拜訪李道長一趟,幫你問問學藝的事兒。”
陳陌腦海中回顧了一番當初那個黃袍老道做法的場景,越發覺得這黑山寨不凡。
或許真能從黑山寨這裡學到克製瘋魔病的法子。
烈火掌畢竟是粗淺的法門,人家雷鵬也說了,克製尋常鬼物還湊合,若是遇到厲害的就沒用了。
譬如今日遇見的魘鎮術,烈火掌就毫無作用。
這還是讓陳陌很沒有安全感的。
而李元龍所在的黑山寨,或許真有厲害的法門。
念及此,陳陌站起身,拱手道:“還請父親為我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