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噗噗!
在一場近似瘋狂的對射中,混編一連三排一班長身中三彈,子彈穿透了他的身體,鮮紅的血液噴灑在了他身後的熾熱大地之上。
一班長口吐鮮血,雙目之中仇恨的怒火鎖定那還在哈哈大笑的日軍飛行員小島。
最後的子彈他已經打出去了,而究竟結果如何,也隻能等兩秒鐘之後才能知道。
他要讓子彈飛一會,......
叮叮叮!......砰兒!噗!......
奇跡出現了,就在1.8秒之後,數枚子彈劃過了一千兩百多米的距離擊中了飛機引擎。
發動機冒煙停轉,而緊接著兩枚子彈正麵擊中了鬼子飛機的螺旋槳,螺旋槳被擊中後斷掉了,而第三枚子彈則在斷掉螺旋槳的縫隙中穿了過去。
子彈射穿了駕駛艙的前擋風玻璃,正中小島鬼子的眉心。
小島的眼睛瞪著,似乎很難相信這是真的。但是那一枚流彈卻如同生了眼睛一樣射入了他的腦袋。
小島逐漸的失去了意識,飛機失控正麵撞擊在虞山兩百米處,發生了劇烈的爆炸。
一班長親眼目睹了這場爆炸。因為爆炸相距他隻有不足五十米。
熱浪襲來,一班長緩緩的倒下,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班長!班長!”
此時一般的士兵在呼喚,在奔跑,......
一班長聽到了,但他卻無法應答。
他隻能在內心的深處向自己昔日的戰友做最後的告彆:再見了兄弟。
轟!轟!
鬼子的攻擊並沒有因此停止,他們依舊在向虞山陣地上瘋狂的丟著炸彈。
機載機槍也被他們開著,他們衝著地麵上的士兵掃射。
子彈穿透了士兵的身體但卻射穿不了他們不屈的意誌。他們拖著受傷的身體,他們有的瘋狂躍上戰壕,隻是為了縮短與小鬼子一步之遙的距離。
他們怒吼著,拿著自己的命去拚日軍的轟炸機,去拚敵人的航空炸彈。
這一刻,他們什麼都沒想,倘若用他們一個人的命,甚至用他們十個人的命去換一架日軍的轟炸機他們都會去換。
他們在用自己的生命,在譜寫一首抗日戰歌!
“團座,讓我們上吧!”
朱勝忠再也看不下去了,一個個活生生的人,就在敵人的轟炸中衝出戰壕,對準敵人的飛機瘋狂射擊。
有的人身中數彈卻未曾倒下,他們仿佛早已忘記了自己的死亡!
麵對這樣英勇的混編一連,朱勝忠無法原諒自己,因為正是他打了混編一連的小報告,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麵。
174師的兄弟,也安奈不住內心的怒火,紛紛請纓,要加入戰鬥,誓與日寇血戰到底!
他們都看向了端午。都在等待端午的命令。
但是端午卻沉默著,因為時間還沒有到,因為日軍的飛機還沒有消耗掉足夠多的航空炸彈。他們衝出去,不僅是在做無謂的犧牲,而且會打亂端午的部署。
日軍的轟炸與射擊已經持續了二十分鐘。端午必須等混編一連再堅持二十分鐘。
他知道,這二十分鐘之後,混編一連極有可能不剩下什麼人了。因為他低估了小鬼子的空襲能力,也低估了混編一連士兵們的覺悟。
或許一開始,他們隻是為了脫罪,隻是為了賞金。但是當身邊的戰友犧牲之後,他們已然忘記了這一切。
在他們的內心隻有憤怒,隻有身體裡燃燒不儘的怒火。他們跳出能夠保命的掩體不是因為他們傻了,瘋了。而是他們為了縮短與日機那一步之遙的距離。
士兵們的英勇,令端午的眼中充滿霧水。但是他卻不能哭,因為眼淚是留給敵人的。他會讓日軍因此付出血的代價。
他驀然轉過身來怒吼道:“你們難道認為我願意看著一個連的兄弟,就這麼在陣地上被日軍的飛機活活的炸死嗎?
他們的犧牲,是為了保證我們這支隊伍還有戰鬥力。倘若我們都死了,那麼山下的敵人怎麼辦?誰來擋住他們?”
端午大聲的質問令在場的官兵一個個沉默了下去。但是嗚咽的哭聲,卻逐漸響徹整個叢林的每一個角落。
日軍飛機的轟炸還在持續,但陣地上的怒吼聲與機槍的掃射聲,卻越來越弱。
此時,整個混編一連在近三十分鐘的轟炸中,已經所剩無幾了。
受損最為嚴重的南山陣地整個排還剩下了六個人,北山地上還有八個,而主陣地傷亡也比較大,加上連長趙石頭,就隻剩下了七個人。
趙石頭渾身是血,是土,他被小鬼子的炸彈掀飛過。身體上的傷口是那個時候石頭泥土飛濺的時候造成的。然後被大量的泥土埋在了下麵。
一排長帶著人去挖他,但卻被另外一枚小鬼子的炸彈炸死了兩個,而一排長也因此失去了一隻手臂。
他身負重傷,但卻指揮其他人將趙石頭給挖出來了。所以趙石頭的身上就如同用血糊了一層泥巴一樣。
趙石頭看著重傷的一排長,讓他下去休息。
但一排長的耳朵卻已經震聾了,他隻說了四個字:不需要了。
他的傷勢自己知道,此時還活著,還能站在這裡,完全是憑借著自己內心一份頑強的意誌與對日寇的深深恨意。
他已經無法戰鬥了,隻能用自己的右手攥住青天白日旗的旗杆。
他在用自己的身體充當著旗杆,令那一麵戰旗,依舊飄揚在虞山的上空。
他們揚起臉來,看著天際彌漫的硝煙。戰友們的歡笑似乎還在耳邊。
他們所有人都在傾聽著,都在內心感受著。甚至在他們的眼中,出現了昔日戰友們的身影。他們就在天上看著他們,仿佛是在說:我們走了,接下來的任務就交給你們了。
趙石頭露出憨憨的傻笑,從滿是泥土的上衣口袋裡掏出一個皺巴巴的煙盒。
一旁的一排二班長也湊了過來,舔著自己發白而且乾裂的嘴唇,一臉的饞像。
趙石頭本想分他一根,但打開煙盒卻發現裡麵隻有一根了。
扭曲的香煙,在這個時候成為了上好的佳肴。趙石頭舔著自己的嘴唇在二班長的眼前晃了一下。
二班長笑了,因為就隻有一根了。
趙石頭點燃香煙,猛猛的吸了一口。香煙的味道從他的呼吸道被吸了進去,然後又從鼻孔吐出兩條煙龍。
他在享受過香煙的味道後,將煙遞給了二班長,二班長點頭道謝。
趙石頭卻說:“彆特娘的自己抽,給老孫一口。”
趙石頭說的老孫正是一排長,他失去了一隻手臂,半個身子全都是血。但依舊立直了身體手中攥著旗杆,令戰旗不倒。
二班長跑了過去,將煙塞在一排長的嘴裡,但是一排長卻毫無反應。
“排長?......排長,......”
二班長喚了一聲排長,才發現不對,排長已經走了。但是他哪怕是死後也沒有倒下,他就如同一頭浴血的修羅一樣,用自己最後的殘軀,守護著自己的國土,自己的兄弟!
二班長喚著自己的排長,內心痛如刀割。
而在這時,趙石頭與身邊的戰士,也一同流下了痛徹心扉的淚水。
但是敵人,是不會有憐憫之心的,更何況又是罪惡昭彰的鬼子。
日軍的轟炸機在持續進行了兩輪轟炸之後,隻有第三飛行大隊還攜帶著重磅炸彈。他們會對虞山進行最後一輪的空襲,然後返航。
曾經有人說過,日軍轟炸機的郵箱就如同飯盒一樣,油總是不夠用。持續了近四十分鐘的轟炸,已經令這些小鬼子的轟炸機有些承受不住了。
高強度的操作,讓日軍飛機的油箱就如同被鑽了一個孔一樣。所以他們必須儘快結束這場實力懸殊的戰鬥。
兩架日軍的戰鬥機在虞山的上空呼嘯而過。他們是對地麵目標進行偵查。
趙石頭在這個時候大吼一聲:“準備戰鬥!”
戰士們分散開來,對準日軍的戰機進行射擊。但鬼子的戰鬥機非常的靈活,在發現飛機下有敵人的火力點之後迅速拉高升空。
戰鬥機飛行員向飛行聯隊長報告:“報告聯隊長閣下,敵人雖然大部分被消滅了,但依舊有殘餘的敵人在負隅頑抗。”
“八嘎!兩輪轟炸還沒有殺光這些可惡的支那人。第三大隊給我轟炸,我要讓帝國的炸彈遍布敵方陣地的每一個角落。”
“嗨!......”
飛行聯隊長下令,第三大隊的轟炸機在空中編隊,向下俯衝準備投彈。
端午一直在盯著小鬼子的飛機,但見小鬼子轟炸機第三大隊呼嘯而來,拿起對講機便呼叫道:“我不管你是誰,現在必須聽我的命令。你們首要的任務便是打掉日軍的六架戰機,毀掉敵人所有的轟炸機。”
“先生,你這是在為難我們。我們隻有兩架戰機。而且小鬼子的九七式戰鬥機飛的非常快。而且他們有三十架戰機,我的上帝,我要早知道,我就不來了。你是想要讓我們給鬼子送人頭嗎?”
對講機的另外一側傳來的竟是帶著englsh味道的中文。
端午早就聽出對方不是中國人了。但沒有辦法,彆管是中國人還是外國人,隻要他來了,能完成自己的計劃就可以。
他付出了一個連士兵的生命,不光是保存自己的有生力量,而是要殲滅整個日軍空軍聯隊。
這又是一個瘋狂的想法,借助兩架戰機,竟然想要全殲日軍的一個飛行聯隊。這簡直就是在癡人說夢。
但是端午就是這麼做了。
隻是兩名外籍飛行員在察覺到日軍飛機太多後,竟然打了退堂鼓。
戰機稍縱即逝,端午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否則混編一連一百三十六名士兵的犧牲,就隻為了換來其餘士兵的生存。
他不能原諒自己,而且他也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而且顯然這些外國佬是不會聽他的命令的。他隻能求對方留下來,否則他的計劃就沒有了。而一個連隊的士兵,也會因此白白犧牲掉。
此時他各人的榮辱已經不在重要,重要的是這兩名外籍飛行員能夠留下來,能夠幫助他完成這次戰鬥。
他用英文懇求道:“我不知道你們是英國人還是美國人,你們來到了中國,一定是喜歡中國,熱愛中國的這片土地吧?
你們都是中國人的朋友,我懇求你們留下來與日軍戰鬥。
我一個連的弟兄為了這次戰鬥,都死在了日軍的轟炸下了。
他們為了什麼?他們為的就是用他們的生命,消耗敵人的彈藥。
洋人兄弟們,敵人的彈藥不多了,真的不多了。
雖然他們還有三十架飛機,但我會在地麵吸引鬼子的注意力,我會把所有鬼子飛機的火力都吸引到我這裡,你們隻要偷襲日軍的戰鬥機就可以了。
我向你保證,你們的偷襲,日軍是不會發現的。就算他們發現了,那個時候也已經晚了。隻要我們擊毀了日軍那六架戰鬥機,剩餘的轟炸機都隻是擺設。
你們要相信我,你們根本不用都擊毀全部的轟炸機,隻要在天上堵截他們二十分鐘,最多三十分鐘,他們的油料就支撐不到他們飛回上海機場。
我代表虞山陣地上的全體守軍,求你了,我懇求你們!留下來好嗎?
這樣,你們打下一架日軍的飛機,我給你們兩根金條。一架就兩根,三十架六十根金條,你們想想,這一戰之後,你們就退役了。然後你們可以去你們最喜歡的夏威夷度假。
金色的沙灘,比基尼的美女,你們想想,想想那種幸福的快感?......”
“哦,哦,先生,先生,你真是戳到我們美國人的心裡去了。我不得不承認,你的英文vergood。
不過我還有一個附加條件,如果我們要從天上掉下來,你要接住我們,否則我們做了洋鬼子,也不會放過你的。”
美國飛行員完全答應了端午的請求。他是被端午最後的一段話給感動到了。
他最向往的就是夏威夷海島的金色沙灘,與那裡熱情似火的比基尼美女。
隻是那裡的消費實在太高了,他在美軍服役的時候,他們一年的津貼也隻能在那裡度過半個月而以。
但是有六十根金條,那就不一樣了。他可以與他的朋友保羅,在那裡度過一個美好的夏天。
“你好瘋子,我叫布魯克·菲妮迪,你可以叫我布魯克。但千萬不要叫我菲妮迪,哈哈哈!”
布魯克最後與端午問好,然後掛斷了通訊。
“p!”
端午掛斷對講機後,罵了一句。因為對方竟然知道自己。沒準就是故意說自己要回去,讓自己來求他。
然而端午猜對了嗎?
還真就對了,保羅與布魯克都是美國退役軍人,在美國出售中國霍克3型戰鬥機的時候帶來的飛行教練。他們受雇於國民政府,充當教練與空軍飛行顧問的角色。
於是就在楊秘書長下達命令的時候,這兩位老牌的飛行員自然是拒絕的。這次任務的危險係數太大,而且又是一個小小的虞山保衛戰,不值得他們為此冒險。但是中國的飛行員又沒有這個能力與日軍正麵交手。
所以為了能讓這兩個美國飛行員出擊,楊秘書長也是磨破了嘴皮子。
他親自去了一趟第五飛行大隊,與兩個人深入交流了這次作戰的指揮官。讓他們相信,這位中國出色的指揮官是不會無緣無故請求空中支援的。
兩個人當聽聞端午的戰績,以及作戰風格,直呼這太瘋狂了。
於是端午的瘋狂就刺激到了兩個人的末梢神經。他們便開著兩架霍克3型戰鬥機來了。
他們一直在等待端午的命令,也想與這個瘋狂的指揮官說上兩句。但是在那時,端午的注意力都在日機上。
布魯克覺得自己被冷落了,才在最關鍵的時刻假裝要撂挑子,騙端午煽情。
端午此時想想,奶奶的,等你們從天上掉下來的,老子接著你奶奶個卷,老子用油鍋接著你們。
謝晉元在這時,問道:“團座,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準備油鍋。”
端午下意識的說道,謝晉元愕然了一下。
端午此時也反映過來了,拍著謝晉元的肩膀道:“老子要卸磨殺驢。到時候你幫我磨刀。”
“················”
謝晉元無語,因為剛剛端午懇求對方的煽情,他也聽到了。
他當時就在想,兩個洋鬼子你們真是找死。戰場抗命,我們團座不弄死你們才怪?
但此時看來,他猜的一點沒錯。這兩個洋鬼子,一準要倒黴。因為團座已經打算卸磨殺驢了。
“孫世玉!”
正在這時,端午吼道。孫世玉連忙跑過來道:“團座,有什麼吩咐。”
帶著幾個人把37戰防炮推出來,你一門我一門,準備反擊,打鬼子的飛機。
“團座,這太危險了,還是找彆人來吧?”
孫世玉拒絕,因為日軍有三十架飛機在虞山陣地的上空盤旋,而他們卻隻有兩門37戰防炮。這種作戰壓力,與混編一連根本沒有任何差彆,九死一生。
“彆廢話,整個獨立團就你我兩人炮打的最好,我不上誰上?服從命令,立刻!馬上!......”
“是!”
端午的命令,就是絕對的命令。雖然一旁的謝晉元,朱勝忠,鐘久山等人,一百個不願意讓端午出戰,但是沒有辦法,因為整個獨立團,又或者是174師的炮兵,都沒有對空作戰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