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過去的傳統,老京城人婚俗的第一步便是提親。
男方會委托媒人或本家到女方家來求親。
如果男女雙方家庭不熟悉,提親後雙方都要打聽打聽,相看相看。
如果雙方品貌家世相當,就互換“八字帖兒”,找命相先生給看看“八字兒”是否相合。這就是所謂的“合婚”。
過去,老京城流傳著一首合婚的歌訣:“羊鼠一旦休,兔龍淚交流,金雞怕玉犬,白馬怕青牛,蛇虎如刀錯,豬猴不到頭。”這些曾經被看作金科玉律的歌訣,今天看來不值一哂。然而當年它卻能決定一對新人能否結緣。
黎家人之前來的目的其實就是為了提親,這省略很多傳統步驟。
再說他們家也不迷信這個,不過為了尊重劉家人,還是按照京城人的習俗就走了這麼個過場。
經過劉黎兩家協商,劉之若與黎勝利的婚期就定在了6月6日,也就是陰曆的五月初一。
這一天,可是一個黃道吉日,宜嫁娶、訂盟、納采、祭祀、祈福、入殮、破土、安葬。
黎家人還好對什麼日子,也沒什麼講究,隻不過是越快越好。
他們一家人都是公身,敏感度比較高,發現近來風聲有些不對,就想讓黎勝利早些完婚,好讓黎勝利儘量避開一些是非。
反觀劉家,作為京城老坐地戶,深受傳統習俗熏陶,對婚禮籌備尤為上心。
待黎家人離去,劉竟齋私下對劉之野略有微詞:“你就這麼一個寶貝妹妹,怎可如此草率地將她嫁出去?距大婚之日不足一月,是否過於倉促了些?”
劉之野心中暗自苦笑,他實不願如此草率地將唯一的妹妹嫁出去,但時局所迫,他彆無選擇。
麵對父親的詢問,他隻能強顏歡笑,解釋道:“小妹與勝利的婚事,其實並不倉促,二人已相知相守六年有餘。若再拖延,恐黎家心生不滿,屆時小妹夾在中間,豈不更為難?早些成婚,對雙方皆是好事,也能讓父親您少操一份心。”
“況且,我聽小妹說,她們所不久後就有一項重大的科研任務。您想,這一搞起科研來,時間就說不準了,萬一把小妹的婚事給耽誤了怎麼辦?”
“我思來想去,其實咱們兩家的時間都並不寬裕,那何不早些讓她倆成婚呢?”
劉竟齋聞言,沉吟片刻,輕歎道:“確是如此,你小妹已二十三芳華,黎勝利也二十六了,時光不等人,婚事確不宜再拖。”
“成!家裡如今是你當家,自然你說了算。但我有個心願,你小妹是咱家的掌上明珠,她的嫁妝定要風光體麵,不能讓人小瞧了去。”
劉之野聞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語氣堅定:“您老放寬心,此事我自有分寸。定會讓小妹在夫家揚眉吐氣,挺直腰板做人,不讓任何人輕視了咱們劉家。”
他其實早就給小妹準備好了陪嫁物件,一是在市政府附近準備了一套精致的四合院。
二是像過去大戶人家嫁女兒一樣,還準備了:有一對料器盆景、一座帽鏡、一對燭台、一個內插毛撣子的撣瓶、一對花瓶、一對茶葉罐等生活用品。
以及“子孫箱”、八仙桌、梳妝台之類的家具擺設。
衣著類極豐,自鞋襪至內衣襯褲,旗袍、坎肩、馬褂、西服、列寧裝等成品衣服,單、夾、皮、棉、紗齊備。
還有女人出嫁時的三宗寶,“夜淨兒”、“子孫盆”和“長命燈”。
“夜淨兒”就是臉盆、腳盆、盆。
“子孫盆”就是洗騎馬布用的盆子。
劉之野還給小妹準備了幾套金銀首飾、古玩字畫等貴重物品。這些可都是過去非常富有的大戶人家,嫁女兒才用的陪嫁物件。
過去一般中、下等人家在嫁女兒時,都非常簡單,一大一小兩個木箱,放上四季的衣服、臉盆油燈等。
這其中的料器盆景是早年間旗人結婚必不可少的嫁妝。
製作非常講究,京做木罩,三彎腿仿炕幾木座。料器的花卉做工精細,美觀大方韻味十足。
故宮博物院中最多的陳設就是京做料器盆景。
除了以上嫁妝,劉家還準備了許多象征好兆頭的東西。
以痰盂作子孫桶,希望女兒開枝散葉,兒孫滿堂。
以紅尺作子孫尺,有良田萬頃之意;銅盤及鞋則寓意同偕到老;銀包皮帶有腰纏萬頃之意;剪刀又指蝴蝶雙飛;龍鳳被、床單及枕頭一對,祝福新人恩愛纏綿;龍鳳碗筷作衣食碗,有豐衣足食之意。
合婚之後,進入婚姻的第二個環節:下定、過禮、過嫁妝。
此時,黎家要請一位有夫有子的“全和人”攜帶金銀首飾前往劉家來“下定”。
下定之後還要“過禮”,也就是俗稱的“放大定”。
“放大定”當天,黎家要把迎娶劉之若的日期告訴劉家,並將新娘婚禮時穿戴的衣服首飾也一並送到劉家來。
“放大定”的禮單更加豐富:像什麼鵝酒、鮮魚、豬腿、羊腿、糕點……這些都是老京城人“放大定”的必備禮品。
等到辦喜事地前一兩天,劉之野帶著倆兄弟把嫁妝就抬到了黎家。
劉家陪嫁的嫁妝大到家具,小到茶具,包羅萬象。這是因為嫁妝越多,新娘會在婆家的地位自然就越高。
過嫁妝後幾天,就是婚禮的正日子了。
這幾天小妹劉之若正式從單位裡請了長假,在家裡準備結婚事宜。
然而,麵對即將離開這個承載了她二十多年成長記憶的家,她的心中不禁泛起陣陣漣漪,情緒略顯低落。這份對家的依戀與不舍,在她心中悄然蔓延。
甘凝是過來人,一眼便洞察了小姑子心中的不舍。她溫柔地勸慰道:“小妹,彆傷心,婚姻是新的開始,並非與家的訣彆。想家時,隨時都能回來,嫂子我也是這麼一步步走過來的,你並不孤單。”
“婚後,和夫家好好相處,要對孝敬自己父母一樣去孝敬自己的公公婆婆,把勝利的兄弟姐妹,視作自己的至親手足。”
“如果,你在黎家受什麼委屈了,也彆強忍著,一定回家來跟哥哥嫂子訴說,有哥哥嫂子們給你做主……”
劉之若一聽,頓時“哇”地哭出聲來,猛地撲進嫂子甘凝的懷抱,邊抽泣邊哽咽道:“嗚嗚……嫂子,我不想嫁人了,真的不想離開你們。”
甘凝輕撫著劉之若柔順的發絲,溫柔而堅定地說:“傻丫頭,女子終究要嫁人,這是自然之理。不經曆婚姻,怎能說人生無缺?未嫁之女,其人生畫卷總覺少了那麼一抹亮色……”
劉之若淚眼婆娑地道:“可是,可是,我怎麼心裡就那麼難受啊……”
此刻,剛下班踏入家門的劉之野,恰巧目睹了這一幕,他隨即裝作生氣的樣子,調侃起小妹來:“嘿!是哪位膽大包天的家夥,讓我們的寶貝小妹傷心了?莫非是黎勝利那臭小子?哼,還沒過門就敢欺負我家妹子,這可不成體統!這婚嘛,咱們可得好好考慮考慮……”
“哎!彆……”劉之若話音未落,臉色驟變,猛地抬頭,正對上自家兄長那狡黠的笑容,心中頓時明了,自己又被捉弄了。她隨即撒嬌似地抱怨:“嫂子,您瞧瞧我哥,一回來就逗我玩,儘欺負我!”
“哈哈哈……”劉之野無良的笑了起來。
………………
“大姑娘大,二姑娘二,小姑娘出門子給我個信兒。搭大棚,貼喜字兒。牛角燈,二十對兒,娶親太太兩把頭,送親太太大拉翅兒。八團褂子大開兒,四輪馬車雙馬對兒。”這首老京城童謠形象地描繪了劉家迎娶當天的熱鬨景象。
雖然現在結婚,不用四輪馬車了,但是卻有了小汽車。
結婚當日,黎勝利攜同大院內的幾位鐵磁,駕駛著幾輛精心借來的吉普車,浩浩蕩蕩地前往迎娶新娘。
他們並非沒有更豪華的座駕,家中不乏紅旗、伏爾加等名車,但老爺子堅持低調行事,嚴禁他們張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