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12點的京城,這座古老現邁入現代的城市,仿佛被夜色輕輕披上了一層幽邃的紗幔,萬籟俱寂之中,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與夢想的低語。
街道兩旁,那些平日裡喧囂的店鋪與霓虹燈,此刻皆已沉睡,唯有零星的路燈,如同忠誠的守夜人,散發著柔和而昏黃的光暈,將斑駁的樹影拉長,投射在空曠的路麵上,繪出一幅幅靜謐的畫卷。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夜涼與未散的煙火氣,那是白日裡繁忙與喧囂留下的最後一絲痕跡。
偶爾,一輛夜行車劃破這寧靜的夜空,輪胎與路麵輕輕摩擦的聲響,在這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如同遠方傳來的古老歌謠,講述著老京城裡的另一番故事。
劉之泰自夢境中悠然轉醒,歸途之上,心緒紛擾,未曾得片刻安寧。興奮與忐忑交織,思念與回憶如影隨形,種種情緒難以言喻。
直至踏入家門,身軀輕陷於熟悉的床榻之間,那份緊繃與紛擾方才煙消雲散,他終得徹底的寧靜與放鬆。
這一覺,他足足沉睡了四個多小時。賀紅梅早已精心準備了晚餐,但出於心疼,她不忍心將他從夢鄉中喚醒,於是任由他安然酣睡,直至此刻。
劉之泰緩緩睜開眼,隻見妻子賀紅梅端坐在炕沿,小腦袋輕點,顯然已陷入淺眠。
他迅速起身,動作輕柔地環抱住賀紅梅,輕聲細語道:“紅梅,瞧你困的,怎不喚我醒來?”
賀紅梅初時一驚,旋即憶起這是劉之泰,她略帶羞澀地笑了笑,輕聲說:“之泰哥,你醒了?我見你太過疲憊,便不忍打擾,想讓你多睡會兒……”
劉之泰目睹了賀紅梅那下意識的反應,心中不禁一緊,他心疼地皺了皺眉,“紅梅,這兩年我未在你身邊,真是苦了你了。”
賀紅梅不過是強撐堅強,這兩年,她內心實則飽嘗苦澀。新婚不久,便與丈夫劉之泰長久分離,此情此景,誰能不感心酸?
夜深人靜之時,賀紅梅常以淚洗麵,浸濕枕邊。麵對家人,她強顏歡笑,唯有獨處,對劉之泰的思念如潮水般洶湧而來,難以自抑。
雖然,婆婆一家對她關心備至。但是,親人們再怎麼關心她,那有老公陪在身邊的好呢!
劉之泰沉浸在自責中,賀紅梅見狀,連忙打斷他:“之泰哥,彆難過了,我這不挺好的嘛。媽對我照顧得無微不至,我都胖了一圈了,你看這肚子,都圓滾滾的了。”她邊說邊輕輕拍了拍自己的小腹,試圖用輕鬆的語氣緩解氣氛。
“嗬嗬,是嗎,那我要瞅瞅看,我的小紅梅是不是真的變成小胖豬了,嘿嘿……”說著劉之泰,一掀賀紅梅的衣服下擺,就摸了上去。
賀紅梅見狀便驚叫一聲:“啊呀!之泰哥,你還沒吃飯呢……嗚嗚……關燈,先關燈……”她話未說完,便被劉之泰堵住了嘴。
劉之泰嘴裡說著:“吃什麼飯啊,我先吃你吧!”嘴裡說著,手上的動作卻不慢。
………………
就這樣,夫妻二人激戰至淩晨,最終都疲憊不堪地陷入了沉睡之中。
“喔喔喔……”
清晨,當第一縷陽光射入屋內或第一縷晨光照射在大地時,公雞便開始打鳴。
它們的叫聲清脆嘹亮,有時甚至響徹雲霄,以此宣告新的一天的開始。
這年月的京城,靜得像個大村莊,早上居然能聽見公雞打鳴。
那是住隔壁院的宮家因地製宜,在大院圍牆內辟出一小塊自留地,除了種瓜種豆,還養了一籠雞,有隻孤傲的公雞每天報曉,把劉之泰給吵醒了。
公雞打鳴如歌手練聲――聽眾提心吊膽沿著雲梯爬升,驟停,懸在半空。
宮家還養了隻火雞,搖晃脖上肉垂發出咯咯喉音,像得了哮喘病。它健碩且馴順,讓周圍的小孩孩子輪流騎在它的背上,昂首闊步地。
雞諧音“吉”,有吉祥如意的寓意。雞叫三遍,太陽出來,公雞報曉,被看成黎明,雞便成了劃分陰陽兩界,送走黑暗,迎接光明的“天雞”“陽鳥”,是吉祥的化身,所以在老京城人眼中――雞者,吉也!
司晨報曉有天雞,以雞煞鬼,除穢驅邪,也是雞在民俗中的重要角色,所以在京城的胡同中以雞命名的不少,老京城人將住在以雞字為地名的地方視為吉利。
劉之泰翻身,剛想睡個回籠覺,成群麻雀卻呼啦啦落在他倆房頂了,嘰嘰喳喳地,啄著鐵皮排水管,發出空洞的回聲。
其中一隻叫聲最亮,翅膀撲騰最歡。讓劉之泰煩不勝煩,恨不得拿起鳥槍斃了它。
西邊的燈市口西街開始出現人聲。來來往往的腳步紛雜卻清晰可辨:男重女輕,勞力者濁,勞心者穩,老人滯中有間歇,孩子則多變,有的活蹦亂跳,有的拖著地走――費鞋。
自行車聲被清晨的寂靜放大:輻條呼嘯帶風,輪胎飛沙走石,鏈條鏗鏘蹭著鏈套,鈴聲響起,洪鐘般震耳欲聾。
劉之泰又翻了個身。再往遠處細聽,馬打著響鼻,鐵蹄在柏油路上打滑;車把式大聲喝斥,鞭梢劈開空氣,車轅在顛動中吱嘎作響。
一輛1公共汽車駛過,馬達轟鳴,突突噴吐尾氣,開關門時摯動器發出歎息,售票員懶洋洋地報站:“燈市口胡同到了,有這裡下車的乘客沒有――”
大約7點25分,劉之泰因饑餓難耐,終於不得不從夢中醒來。他起身環顧四周,發現家中空無一人,賀紅梅已外出。
步入客廳,他的目光落在了餐桌上的那張紙條上:“之泰哥,飯菜已熱好置於鍋中,換洗衣物則放在了炕頭邊上。今日我有手術需處理,待工作結束後,我們再一同回老家,等我喲!”字跡間透露出她的溫柔與體貼。
劉之泰嘴角掛著一抹欣慰的笑意,他細心地將紙條折疊好放入口袋。步入洗漱間,他接了一盆清冽的自來水,輕輕拍打在臉上,試圖驅散所有的疲憊與思緒。
洗漱完畢,他步履輕快地走進廚房,掀開鍋蓋。
刹那間,一股混合著各式佳肴香氣的水蒸氣撲麵而來,令人垂涎欲滴。
“嘿,真夠豐盛的!”劉之泰眼前一亮,心中暗自讚歎賀紅梅昨晚的用心。餐桌上,擺滿了他的心頭好:“肥美的大海蟹”、“鮮嫩的清蒸鱸魚”、“誘人的紅燒肉”、“香辣可口的辣炒肥腸”,還有那清淡解膩的“小白菜燉豆腐”和“色香味俱佳的辣炒雞”。
不僅如此,賀紅梅還精心準備了爐火上慢燉的小米粥,並特地外出采購了香脆的油條等美味佳肴。
隨後,劉之泰心滿意足地享用了這一頓豐盛的早餐,家中也被他收拾得井井有條。
之後,他悠然自得地邁出家門,想去周邊逛逛,看看這兩年的變化。
從燈市口向西走,**府,以前在燈市口西街中間,是奶站,每天下午憑著取奶證,排隊拿著空瓶子去換奶。
這會兒太陽已經升起來了,叫賣吆喝聲此起彼伏,不絕如縷。
京城的吆喝聲特彆,顯然與胡同的深度寬度和彎度有關,要想讓商業信息家喻戶曉,非得把吆喝抻長拉寬外加七拐八彎才行。
京城人語速快,咬字含混,吆喝是對北京話的糾偏:把音調放慢拖長,穿糖葫蘆般給每個字應有的重視――清脆圓潤,合轍押韻。
關鍵還得底氣足,有穿透力,換氣不換聲,平起,一翻身高八度,站穩了彆掉下來,拉長韻尾――張恨水在《市聲拾趣》中寫道:“我也走過不少的南北碼頭,所聽到的小販吆喚聲,沒有任何一地能賽過北平的。
北平小販的吆喚聲,複雜而諧和,無論其是晝是夜,是寒是暑,都能給予聽者一種深刻的印象。”
“有破爛兒的我買,有破鞋爛襪子的我買――”這是收廢品的,用倒裝句顯示了一種底層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