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一句,說得煞有其事,連我都被他這麼能編給震驚到了。
“你胡說八道,昨晚我們本來是去找村長的,是你說村長不在家告訴你也一樣,我們才帶你一起上九黎山進娘娘廟,你還說你一定會將真相公之於眾還鏡鏡一個清白!沒想到你今天竟然顛倒是非倒打一耙!”銀杏氣不過地惱火反駁。
可惜大祭司不會再給我們翻身的機會了,手一揮,那些打手們的木杖就用力拍打在了我背上。
我猝不及防挨了年輕力壯的打手一棍子,隻覺得後心被震得差點移位,一股猩熱迅速抵上嗓門眼——
“鏡鏡!”
有人要來扯走銀杏,但卻被銀杏敏捷躲開,為了保護我,銀杏的肩膀也不小心挨了那些打手一棍子……
長老會的打手有多殘忍我是見識過的,連忙抱住被打到腿軟的銀杏,餘光瞥見另一棍也朝銀杏的腦殼上揮了過來,我連忙用手護住銀杏的腦袋,抱著銀杏旋身一轉……
用了重力的一杖猛地揮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疼得眼前一黑,這一杖,差點打斷我的脖頸。
“鏡鏡!”銀杏緊張地伸手撫摸我脖子,想要查看我的傷勢。
老村長那邊還在儘力阻止:“彆打了,老李的閨女還在這,她不是本族人,不該受本族的刑罰!”
“哎呦,我那短命的兄弟留在這世上的,隻有兩個閨女!你一定要打死一個嗎!”
“大祭司,你的人竟對杏子也下死手,你就非要趕儘殺絕嗎……”
殺紅眼的大祭司怒聲冷嗬:“棍棒無眼,他怎麼不敢親自來見本祭司?派個野種來和本祭司作對,真當本祭司不敢對這個野種如何嗎?有膽子做,沒膽子承認的廢物慫貨!”
這架勢,擺明了就是不殺我決不罷休了……
銀杏忍無可忍地大吼道:“我和他們拚了!”
但我卻緊緊抱住她,小聲在她耳邊安撫了句:“沒事,先彆動。”
緊接著用意念操縱紅絲——
數根紅絲線瞬間從我腕上的古銀鐲子裡迸射了出來,眨眼間,紅絲線另一端就纏上了打手們舉起木杖的雙腕,威力極強地將那些麵目猙獰的打手扔翻了個跟頭。
打手們同時摔落在地,棍棒也哐哐當當扔落在大祭司與宋花枝的腳下。
宋淑貞抬眼看見我腕上的鐲子,目下一凜,握緊手中烏靈木權杖,腕上一轉,頓時一道強大巫力就震退了絲絲紅線,還順手將我猛地按跪在地……
雙膝重重砸在娘娘廟的冷硬地板上,大祭司的巫力宛若一雙勁大的無形手掌,死死按著我的雙肩不許我掙紮。
“還說自己沒有與野仙苟合,你手腕上戴著的臟東西就是罪證!既然你偏不安分,那本祭司,就親自送你上路!本祭司生你,如今,就親自解決了你這個禍害!”
女人一臉冷漠的抬手聚起一團烏煙瘴氣的巫力,運功就要朝我頭頂劈過來——
“鏡鏡!”銀杏驚恐地推開我。
而生死一線關頭,趙二突然顫抖出聲著急提議:
“大祭司!族中還缺個長生玉女,既然鸞妹如此死不悔改,與其把她活活打死,不如把她送進長生宮,讓她死得有價值點。”
長生玉女……長生宮!
我突然想起昨夜,他說的那句,今年的長生玉女可能是李娟兒,也可能不是。
看來,他們早就算計好,要拿我去祭長生泉了。
我自嘲一笑,嘴角弧度扯得下頜又是一陣裂痛。
大祭司壓下掌中巫力,思忖片刻,高高在上地發話:“那就,把她送去長生神殿,祭長生泉!”
得到這個結果,我並沒有很意外。
我早就知道,宋淑貞她們容不下我,會想方設法地榨乾我最後一絲價值再殺我。
長老會的打手來綁我時,我並沒有做無謂的掙紮。
老村長還不死心地在向宋淑貞給我求情,銀杏執拗地非要跟我一起走。
我說話不利索地艱難驅趕她:“你回家吧,我去長生宮,她們肯定還會想辦法要我的命,你跟著我太危險了!”
銀杏攥著我的衣角,皺緊一雙秀氣的柳葉眉堅決道:
“我不!咱倆小時候可是發過誓的,義結金蘭,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我頭疼勸她:“你死了李大叔怎麼辦!”
銀杏想了想,一本正經說:“我爸會養小鬼,你放心,咱倆死了,我就讓咱爸走後門再把咱倆撈回來!這樣咱倆下輩子就不用努力了,可以直接躺平啃老!”
我:“……”
兩個小時後,我被族裡那些中年婦人扒了衣服,強行換上一身古代神仙侍女裝扮。
我被押到背靠九黎山脈的木質建築群宮殿門外,銀杏死活不肯鬆開我的手,長老會那些人實在拿她沒辦法,隻能把她和我一起踹進了長生宮——
長生宮,是十八年前修建的一處木頭宮殿,對外宣稱是供養長生泉的神宮,實際上,就是一片囚禁無辜亡魂的荒廢鬼宮!
二十年前,我那位大祭司母親對外宣稱,山中有一泉脈,以玉女純潔之身供養,可延年益壽得長生。
我陰苗族本就信奉上古長生神西王母娘娘,聽外婆生前講,我陰苗族在上古時期得西王母娘娘庇護,傳授長生秘術,後來也稱為長生蠱。
因此那會子,我們陰苗族的確是名副其實的長生部落。
隻是經過幾次戰亂與內部動蕩後,能煉成長生蠱的族人越來越少,得長生者,也僅剩十之一二。
陰苗族延續到我們這一代,長生蠱秘術已徹底失傳了,普通族人連一些最簡單的陰蠱都無法煉製。
長生,便成了我們陰苗族的一個傳說,也成了代代族人們心中最炙熱的那團執念。
有句話說得好,一旦擁有過,再失去就會承受千倍萬倍的不甘,長生對於我們陰苗族而言也是如此。
正因為先祖們的確得到過長生蠱,所以整個陰苗族,如今都十分渴望能延年益壽得長生。
故而在大祭司放出長生泉的消息,並提出要在泉脈下修建長生宮的時候,陰苗族八寨十三村的上萬人幾乎都是雙手雙腳讚成!
長生宮修建好,大祭司又提出以未婚年輕女子的純潔之身供養長生泉,族人們最開始還有所抗拒,都不願把自家姑娘獻出來。
但好在,一年隻要一個,而且大祭司又說,隻要亡故女孩的屍體,如此,族人們才肯慢慢接受。
加上後來大祭司又說宋花枝乃是至純之體,讓宋花枝每年四月二十六來長生泉沐浴,這樣所有族人就能得到聖女賜福,聖女身上的靈氣可以催發長生泉中的長生神力,大家喝了長生泉的泉水,便能祛病消災,延年益壽。
族裡的老人們喝了長生泉水後,著實越活越硬朗,久而久之,族人們就不再把一年一度獻祭玉女的事掛在心上了。
甚至除了被選中的玉女家人,其他族人都是很讚同獻出玉女守護長生泉的……
畢竟,舍棄幾具屍體就能延年益壽,為自己多換幾年壽元,族人們很是樂享其成。
初建長生宮那會子,外婆也曾強勢阻止過,但並沒能拗得過大祭司與所有族人。
後來,族人們每年都會飲用長生泉的泉水,如今放眼整個陰苗族,估摸也就隻有我和外婆,還有李大叔與銀杏父女倆沒有沾染過那泉水了。
外婆說,長生泉的泉水不乾淨,長生宮裡怨氣滔天陰氣濃重,遲早會出事。
外婆叮囑了我二十多年不能來的地方,沒想到,她老人家剛過世,宋淑貞就迫不及待地把我丟進來了。
我和銀杏被趕進長生宮後,高大的宮門被人麻利地從外上了鎖。
剛進院落,陣陣陰風就席卷著枯黃落葉迎麵朝我與銀杏撲打了過來。
我忙抬起寬大衣袖擋住我和銀杏的腦袋,等陰風掃過,才放心垂下胳膊拍拍身上的灰塵。
放眼望去,整座宮殿都是按照傳統神廟布局建造的,正前方五百米開外是一座飛簷翹角的主殿,左右兩側是一間間小配殿與閣樓。
主殿後,還有兩座大殿。
宮裡常年沒有人打掃,廣場上落滿了枯葉,就連主殿的牌匾都被風吹得歪斜一邊,勉強還掛在門框上的一角結滿了蜘蛛網……
雜草從地麵的青石磚縫裡鑽出來,如今都已經沒過腳踝了。
銀杏挽著一瘸一拐的我,陪我往前走了幾步,意外道:“原來長生宮裡,是這樣子……和娘娘廟的布局好像。”
想了想,又牙齒打顫地惶恐道:“聽說這地方鬨鬼鬨得凶,他們把咱們鎖在這裡,晚上可怎麼辦啊!”
我抬手揉了揉像是骨節錯位了的肩膀,痛苦開口:“先彆管晚上了,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我的下巴還脫臼著呢……”
銀杏這才猛地想起我身上有重傷,連連答應:“好好好!”四處張望了一遍,攙著我往右側沒上鎖的空屋子走去:“那間屋子裡有桌椅,走,我們先進去!”
“嗯。”
銀杏一掌推開空屋子的門,扶我進去找個凳子坐下,手忙腳亂地幫我檢查胳膊,不知所措道:“我、我不會正骨啊……”
又小心捧起我的臉,看著我被卸掉的下頜,更是欲哭無淚了:“我也不會安下巴啊!”
我無奈地輕輕活動一下肩骨,依舊是錐心的疼……
“沒事,我自己研究一下。”
銀杏手足無措了一陣,突然扭頭就往外麵跑:“我我我,我去找信號,向我爹求救!”
我瞧著她一溜煙消失的背影,心累歎口氣。
這地方,荒山腳下,哪有信號啊……
隻能自救。
銀杏這家夥膽小又怕疼,指望她給我安下巴是沒戲了。
我閉上眼睛,心底一橫,自己抬手,捏住我裂痛的下頜兩側……
痛得汗如雨下,打算忍一忍,把下巴強掰回去。
下頜骨兩端的刺痛感越來越強烈,可我指尖的力氣,卻不敢卸下一分,反而越來越重。
強行把下頜掰回去的過程裡,我甚至能清晰聽見自己兩側頜骨的哢吱哢吱碎裂聲……
極致的痛感不斷衝擊著我的頭顱,痛得我眼前一黑又一黑。
眼淚不覺間,掉了好幾滴。
就在我準備賭一把,對自己下狠手時……
肩上忽地一沉。
好聞的蓮花香混進空氣中,吸進鼻息,融入神魂……
我一愣,緊張睜眼。
是他!
男人的手掌握住我肩頭傷處,竟驅散了我肩上的劇痛感。
讓我好受許多!
蛇王大人長身玉立在我背後,高冷啟唇,語氣淡淡,卻又裹挾著幾絲令人不易察覺的小傲嬌——
“疼麼?本尊可以為你療傷,求本尊,本尊就為你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