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劇痛、和一種深入骨髓的虛弱感,如同跗骨之蛆般糾纏著林溪晚。
鹿晨寬闊溫暖的胸膛為她隔開了大半風雨,但那濕冷的氣息和無孔不入的草木腥腐氣味依然讓她一陣陣眩暈。
每一次顛簸,都牽扯著左臂那駭人的傷處,尖銳的刺痛像燒紅的鐵釺反複貫穿她的神經,眼前金星亂冒,喉嚨裡腥甜的鏽味翻湧不息。
【初級體質修複正在生效中!】係統烏烏小心翼翼的聲音在她腦中響起,帶著點邀功又帶著點憂心。
【但是晚晚,斷裂傷修複需要時間,是不是很痛?要不你睡一覺吧?你們人類不都說睡一覺起來什麼都會好嗎?】
“不用!”林溪晚在意識裡微弱地回應,氣息輕如蚊蚋:“睡著了就不能第一時間觀察環境了”
她連張口說話的力氣都被疼痛抽乾了,隻能努力維持著一絲清明。
烏烏沒說錯,初級修複的效果杯水車薪,頂多阻止傷情繼續惡化,但要愈合斷骨,這點修複力無異於水滴入海。
更要緊的是係統發布的任務:【鹿族之護】。
抵達部落隻是開始,如何讓那位素未謀麵的族長接納一個“來曆不明”、甚至被舅舅視為災禍象征的異界來客?
鹿晨自身都要去“領罰”,這份人情與信任又有多大分量?沉重的憂慮比傷痛更讓人窒息。
“堅持一下,很快就到了!”鹿晨低沉的嗓音貼著她的發頂傳來,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活力,他收緊了些手臂,將她更穩固地護在懷中。
雨水順著他微卷的栗色短發和濕潤的鹿角尖滾落,滴在她冰冷的臉頰上,激起一絲微弱的溫度。
林溪晚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視野是晃動而模糊的,能勉強辨認出鹿晨緊繃的下頜線和緊抿的唇線。
她看不見他身後尾隨的景象,但能清晰地感受到另外幾道銳利且充滿敵意的目光,如芒在背。
尤其是他舅舅那冰冷、隱含憤怒的視線,幾乎要將她和鹿晨洞穿。
她心中了然。鹿晨的“勝利”隻是物理層麵的壓倒,觀念的衝突遠未結束。
這場帶回異族的行動,在族人眼中,無異於引狼入室。
【快看!晚晚!】
烏烏的聲音忽然拔高了一絲,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
一道隻有林溪晚能見的淺金色光幕在她視野邊緣鋪開。
【環境危險指數評估中……】
【掃描到左側密林20米,有能量波動快速接近!生物信息識彆——獠牙獸(變異種·血眸)!數量3!饑餓狀態!等級:三紋凶獸!】
【警告:敵意鎖定!目標——特殊能量波動(你!)!】
血色的文字提示如同警報燈般閃爍!
幾乎在掃描光幕出現的下一秒,側翼的密林深處驟然響起低沉的、充滿威脅性的嘶吼!樹葉被劇烈刮擦的聲音刺耳地傳來!
“小心!”鹿晨的同族獸人瞬間厲聲示警,聲音都變了調。
三道遠比普通野獸龐大、毛發雜亂、長著畸形扭曲獠牙的猩紅身影猛地從灌木中撲出!
它們速度奇快,渾濁的黃綠色獸瞳在雨幕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緊緊鎖定著鹿晨懷中那散發濃鬱血腥味的“嬌弱獵物”!
“該死!是變異的獠牙獸!它們怎麼會出現在迷霧森林的邊緣?!”舅舅驚怒交加的吼聲響起,“守住漿木果!散開!攔住它們!”
另外兩個年輕些的鹿族獸人毫不猶豫地轉身,獸紋亮起光芒,瞬間化為矯健的獸形——是一大一小兩隻林鹿!
他們低下布滿角突的腦袋,悍然迎向撲來的凶獸,試圖為抱著林溪晚的鹿晨爭取離開的時間。
沉重的撞擊聲和憤怒的咆哮聲瞬間撕裂了雨幕!
“鹿晨!快走!彆管我們!”化形戰士之一嘶吼著,蹄子狠狠蹬在一隻獠牙獸的側腰。
然而,另一隻體型最為龐大、獠牙染血的獠牙獸頭目,眼中閃過一絲狡詐的凶戾,竟以不可思議的角度繞過了攔截!
它粗壯的後腿猛蹬樹乾,裹挾著腥風,宛如一道離弦的血色箭矢,直撲鹿晨的後心!那彎曲的獠牙,對準的正是他懷中林溪晚毫無防備的脖頸!
“——!!!”
生死關頭,林溪晚的瞳孔驟然收縮!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間凝固!那獠牙的寒光刺痛了她的眼!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滾開!”
鹿晨喉間爆發出野獸般震耳的低吼!他甚至來不及完全轉身!
抱著林溪晚的右臂肌肉賁張到極致,死死將她護在身側,而空閒的左手以一種快到幾乎留下殘影的速度,裹挾著澎湃的橙色能量光芒!
那是三紋獸人的全力一擊——他猛地回身,五指成拳,閃電般抓向撲到近前的碩大獸首!
“吼——!”獠牙獸發出痛極的咆哮!
腥熱的血液飆射而出,濺了鹿晨一臉一身!巨大的衝擊力帶著凶獸和他一起踉蹌著撞向旁邊一棵巨樹!
“砰!”沉悶的撞擊聲響徹林間!
鹿晨背部狠狠撞在粗糙的樹乾上,發出一聲悶哼,氣血翻湧!
但他環抱林溪晚的手臂卻像鐵箍般沒有絲毫鬆動,硬是用自己的身體作為緩衝,承受了所有的衝擊力。
林溪晚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左臂劇痛排山倒海般襲來,差點就此昏厥。
耳邊是鹿晨粗重如風箱般的喘息,溫熱的、帶著濃濃血腥味的液體順著他的手臂滴落在她的臉頰上,不知是他的血,還是那凶獸的血。
“彆怕”鹿晨喘息著,牙關緊咬,眼中燃燒著驚人的怒意與後怕交織的火焰。
他死死盯著還在瀕死掙紮的巨大獠牙獸。
這全力一擊,徹底粉碎了它的頭骨。
另外兩隻獠牙獸在另外兩名鹿族戰士的圍攻下也已斃命。
中年獸人此刻也停下了戰鬥,但他臉上沒有絲毫慶幸,看向林溪晚的眼神更加冰寒刺骨,那目光像是在看一個沾染著不祥的符號。
“迷霧森林邊緣出現三階變異的獠牙獸這不合常理!”
他的聲音冷得像掉在地上的冰渣,死死盯著林溪晚:“而且它們的目標如此明確!鹿晨,你想過沒有,也許這災禍,就是被你抱回來的東西引來的!”
“舅舅!”鹿晨猛地抬頭,臉上沾染的獸血和他眼中燃燒的怒火讓他帶上了幾分逼人的戾氣:“我說過!責任我一人承擔!先回部落!”
他不再多言,狠狠甩開獠牙獸的屍體,抱著林溪晚,大步流星地繼續朝著部落的方向奔去。
步伐比之前更快、更堅定,仿佛身後不僅有催促的風雨,更緊咬著無數擇人而噬的猜忌與禍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