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硯不敢多言,隻得恭敬點頭,“是。”
兩人悄無聲息地退下去,沈京牧摸了摸臉,剛那一巴掌的屈辱曆曆在目。
女人麵容嬌豔,心腸勝過蛇蠍,揮過來的手帶著濃鬱的脂粉味。
最先聞到的是香氣,然後才是密密麻麻的疼痛。
他伸出手,在虛空中輕輕抓了一把。
幻想著掐住女人脖頸,狠狠折斷她的頸骨,看著她驚恐掙紮,無助咽氣。
如此惡毒的女人,合該一塊塊切碎了,喂給荒郊野狗。
想起那個場景,少年興奮得渾身戰栗,尾椎骨騰升起令人愉悅的酥麻。
他沉浸在報複的強烈快感中,章台宮的殿門卻被人突兀敲響。
岑硯岑墨耳朵尖,早在來人還未到達時,躍上房頂。
吱呀——
殿門被推開,幾名身著宮服的太醫佝僂著身子走進來,太醫身後跟著幾名身強體壯的武衛。
“殿下,老臣奉嘉寧公主之命來給您治傷。”
為首的張太醫微微躬身,語帶恭敬。
他算是宮內少有的清官,脾性隨和,不論對誰都保持著最基本的恭敬。
即便他是一位隨時可能被賜死,地位無比低下的質奴。
沈京牧仰躺在主位上,露出淩厲分明的下顎線,鞭痕下滲出的鮮血泅濕一大片。
連喘息都帶著密集的痛意。
少年的眼瞼是閉著的,陷入重度昏迷。
這也導致張太醫帶來的武衛沒有了用武之地。
武衛上前扒開沈京牧的上衣,饒是見過更嚴重的傷口,此刻也不免被密集程度嚇到。
太多了,緊實健壯的肌理上覆滿了密密麻麻的鞭痕,有新傷,有舊的已經愈合的疤痕,纏繞交錯,像一條條蜿蜒的蜈蚣。
張太醫沒忍住開口:“動作輕點,彆給人折騰醒了,上藥挺疼的。”
武衛皺眉,語氣有些不爽。
“嘉寧公主隻吩咐你治傷,彆把人玩死了,可沒叫你顧及這賤奴疼不疼。”
張太醫喉間一哽,還未來得及說話,就見武衛抓著沈京牧胳膊,用力將人翻過來。
脊背上的傷痕更多,更深,形成一道道蜿蜒血河。
張太醫強忍不適,鎮定地給人包紮傷口,上藥。
燒痛感讓少年鴉羽似的長睫微顫,不自覺從唇齒間溢出無意識的忍痛聲。
張太醫下意識放輕動作。
很快,沈京牧的上身被裹得嚴絲合縫,不露出任何肌膚,纏繞的紗布很快被血泅濕。
“就這樣吧,不死就行。”
武衛冷冷說。
“廢人一條,不過是嘉寧公主解悶的一條狗,用更多的藥也是浪費。”
張太醫本想給他臉上刺目的巴掌印濕敷一下,聞言隻好作罷,跟在武衛身後出去了。
殿門再度關上,殿內重歸黑暗。
主位上臉色慘白的少年,陰惻惻地掀開眼皮。
彆把他玩死了?
嗬。
他是不是還要感謝嘉寧公主大慈大悲啊。
“係統,我的惡毒女配扮演得怎麼樣?”
殿內,舒窈聽到第一個劇情點完成了,忙問係統自己剛才的表現。
【一般,請繼續保持。】
係統的聲音冰冰冷冷的,帶著股滋滋的電流,時不時卡殼兩下,顯得有些詭異。
腦中不斷回憶著方才血腥的場景,舒窈心有餘悸。
抽人一時爽,結局火葬場。
沈京牧離開時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死人,綠眸凶光像隻被激怒的狼崽子。
沈京牧是大遼的皇子,大遼最初由北方一個少數民族組成,國號蠻契,而後才改稱為遼。
蠻契男子大多身材高大,五官深邃,常年的遊牧生活和騎射訓練讓他們個個驍勇善戰。
這麼強悍的國家,會向大楚俯首稱臣?
這群蠢貨卻沾沾自喜,殊不知馬上就要被毒蛇咬斷脖子。
“公主。”
挽桃端著熱茶從外而入,殿內的血跡已經被清理乾淨,燃著覆蓋血味的熏香。
她並非對舒窈尋太醫幫質奴治傷的事情感到疑惑,因為從前的嘉寧公主也是這般,打了治,治了再打。
如此往複,導致沈京牧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肉,堪稱淩遲。
【宿主,這不是你該做的。】
係統卻對舒窈的行為感到不滿,唯恐此事會崩掉原主人設,影響任務進度。
舒窈無辜地攤了攤手,說道:“嘉寧公主在他心裡已經是刁鑽蠻橫,陰辣惡毒的形象,我就算是找人幫他治傷,他也隻會覺得我想出了更折磨人的法子。”
麵對舒窈的‘強詞奪理’,係統罕見地陷入沉默。
似乎有點道理
第一次拿鞭子抽人,更何況對方還是個和自己無冤無仇的少年,說不緊張是不可能的。
隻要不影響任務,舒窈不介意做些符合人設的“惡毒”小事,來減少內心的負罪感。
暮色漸濃,簷角飛翹如鴉翅,一道黑影悄無聲息地貼伏於屋脊之上。
目睹一切後,岑墨從屋頂跳下來。
氤氳熱氣漫過木製浴桶,少年斜倚桶沿,蒼白的側臉浸在朦朧霧氣裡。
背上縱橫交錯的鞭痕仍在滲血,暗紅血珠順著麥色紋路蜿蜒向下,與熱水相融。
少年閉著眼,翻湧的鞭傷浸入熱水泛著萬蟻噬心般的疼痛,細密的汗珠從額頭滑落。
張太醫施的藥儘數溶入水中,沈京牧厭惡到不想沾染上與嘉寧公主有關的一切。
帷帳外,岑墨弓身道:“主子,您可好?”
沈京牧掀起眼皮,“死不了。”
岑墨:“屬下在殿裡發現一些藥,是張太醫留下來的。”
透過帷帳隔隙,岑墨小心翼翼地將藥送進去。
沈京牧攥著瓷瓶,濕潤修長的指節摩挲著上麵的紋路。
“有趣。”
指腹猛地用力,瓷瓶哢嚓一聲裂開,散發出淡淡的藥香。
沈京牧皺眉,拾起一塊碎片靠近鼻尖。
殿內潮熱,可他還是清晰準確地聞到了藥瓶上散發的香味。
庸俗,馥鬱的胭脂氣。
似乎在哪裡聞到過
腦中不受控製地浮現出一張臉,一張豔麗,狠辣的女人臉。
額上花鈿恰似淬毒紅梅,要人命。
沈京牧嗤笑一聲,隨手扔掉瓷片。
背上傳來的疼痛無不在提醒他,都是那個女人的傑作。
打個巴掌給個甜棗麼?
把他當狗玩呢?
沈京牧笑得殘忍,綠眸裡的殺意一覽無餘。
“嘉寧嘉寧”
舒窈被一道親切溫和的嗓音吵醒,睜眼便見一位身著鳳袍,滿頭珠釵的女人正關切地看著自己。
她是安樂公主的生母——孝德皇後。
而安樂公主,在劇情裡是個筆墨很少的女配,同樣囂張惡毒,與嘉寧相交甚好,一丘之貉。
孝德皇後更是將嘉寧公主視作親生女兒,寵愛有加。
“皇後娘娘”
孝德皇後按住舒窈的肩膀,“既然不舒服就不用問安了。”
她笑得溫柔大方,“聽宮人說,昨日你突發頭疾,帶了兩位太醫給你瞧瞧。”
舒窈靠著暄軟的雲枕,輕聲道:“謝謝皇後娘娘。”
孝德皇後失笑,摸了摸舒窈的頭。
“你這孩子,和我客氣什麼。”
皇後帶來的太醫是宮中的老人,即便如此,聽到要給嘉寧公主治療頭疾,還是不免全身冒冷汗。
把完脈後,得出和張太醫一樣的結論,隻是勞累過度引發的輕度頭疾。
孝德皇後聞言,不由得鬆了口氣。
“沒事就好,你父皇聽說這件事,嚇壞了。”
嘉寧金枝玉葉,彆說頭疼,掉一根頭發絲都是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