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賀公子……我錯了……”阿風說著,又擠出幾滴眼淚來。
一半原因是真羞恥,另一半當然也存了點賣慘的意思。
沒想到,賀鳳臣見她兩眼通紅,竟真的頓了一頓,嗓音也難得多了點溫度:“……你何錯之有?”
阿風哪裡好意思說她懷疑賀鳳臣已經發現了她跟方夢白偷情的真1相,故意報複她。
她抽抽搭搭地抬起臉,宛如被主母教訓的可憐巴巴的狐狸精。
“……我、我修煉不該不專心。”
賀鳳臣又默了一刹,抵著她後背腰心的膝蓋挪開了點,放鬆了對她的桎梏。
但仍未斷開靈力的輸送。確保靈力一寸寸貫入她四肢百脈之後,他這才放開了她。
阿風疼得意識都有些恍惚了,撲倒在地上,出了一身的冷汗。
賀鳳臣也沒扶她,就像是冷眼旁觀嬰童蹣跚學步的嚴格父母。等她自己重新找回神誌,爬了起來。才開口說:“過幾日,我會再為你疏通經絡。”
“修行不易,阿風,你隨時都有反悔的機會。”
阿風根本分不出心神去注意他到底在說什麼。
她眼睫被汗水濡濕,濕重地黏著眼皮,賀鳳臣清涼友善的嗓音忽遠忽近,像魔鬼的誘惑。她隻能瞧見少年雪白無塵的長靴。
他好像一直在等她主動開口放棄。
她有點生氣。
他就這麼瞧不起她?
“我……我不會反悔的。”她盯著他白靴,哆哆嗦嗦,吃力地擠出幾個字。
“是麼?”賀鳳臣的語氣平淡,聽不出是失望,還是讚許。
靴尖一轉,他轉身走了出去,離去之前還不忘替她關上了門。
賀鳳臣一走,阿風心神一鬆,這才忍不住倒在地上,大口喘息,苦笑出來。
賀鳳臣才走出房門,迎麵便撞上了一道青色身影。
這身影平日裡風流如春日遠山,今日卻探頭探腦,顯得鬼祟。
他沒開口,隻等方夢白主動出言。
方夢白見他,一愣,“賀兄?”
“你……”他瞥瞥他身後。
賀鳳臣邁出一步,擋住門縫。
方夢白:“……”
“你跟阿風聊完了?”
賀鳳臣:“你來做什麼?”
方夢白啞然無言,自不能承認自己是不放心他跟阿風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
雖說這少年言必以他正宮男妻自居,可少年好顏色,阿風又愛美少年。
他當然不是懷疑阿風的真心!
不過稍微,稍微有點在意……
若是這賀鳳臣不知檢點,阿風被他美貌晃了眼……哪怕隻是多看了兩眼……
光想想,方夢白就有點鬱卒。
他忍不住抬起頭,看了賀鳳臣一眼又一眼。
少年眼睫低垂,恍若未覺:“你來得正好,我正有事尋你。”
方夢白微微軒眉,心裡浮漾起不祥預感:“……何事?”
雖說如此,他還是跟著賀鳳臣進了隔壁屋。
孰料,少年一進屋,便轉身鎖上了門,對他語出驚人道。
“你到榻上去。”
方夢白一愣,心裡有點發毛,腳步紮死在原地,也不肯邁動一步:“賀兄,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賀鳳臣沉默了一刹,倏地抬手解開了白紗發帶。
烏發如瀑流瀉而下。
方夢白清楚地聞見屋內濃鬱的白檀冷香。
絲絲縷縷,鋪天蓋地,如繭一般將他纏繞。
“你見我如何?”少年手握發帶,以一種治學求證的態度,一字一頓,正色問。
方夢白的臉登時就綠了。
……什麼叫他見他如何?
一個男的。
還能如何?他暗自腹誹,笑得勉強。但心中卻已警鐘長鳴了。
這少年自稱他男妻,挾了他就走。方夢白心底起初十分警惕。他確信自己不喜歡男人。
好在同居一室的這兩天,他見這少年性子冷淡孤僻,待他極為克製有禮,無有任何越界之處。
方夢白漸放了心。
哪預料到他今日竟有所舉動!
方夢白強顏歡笑:“抱歉,在下不明白賀兄的意思。”
“你我看我,”賀鳳臣頓了頓問,“難道不會有彆的想法嗎?”
方夢白委婉:“賀兄天人之姿……如珠玉在側,令我自慚形穢。”
賀鳳臣眼睫一顫,瞬目不語。
那為何,昔日二人成親之後,他從未見他待他,猶如昨晚對待阿風那般熱切?
他目光在方夢白麵上寸寸睃巡,企圖瞧出少年昨日那薄紅狂醉,沉淪顛倒的模樣。
隻可惜,今天的方夢白清醒得很,眉尖微蹙,眼底狐疑警惕。
賀鳳臣自認為,並不想方夢白用對待阿風的方式對待他。
他可以做他的男妻,卻不能接受雌伏他身下。
隻到底有些意難平。
憑什麼?阿風到底哪裡比他好?
他到底哪裡不如她?
賀鳳臣久久不言,隻直勾勾地瞧著他,方夢白被瞧得毛骨悚然。
更可怕的是,他竟見到賀鳳臣那總冷冰冰的臉上,竟露出猶豫,掙紮之色。
“方玉燭。”賀鳳臣有些不太自在地喚他,“你我成親多年,可曾想與我同床共枕?”
他抬起手,似乎想解自己的衣服。
方夢白從方才就一直苦苦支撐的冷靜,終於在這一刻轟然倒塌了。
他膽喪魂飛,驚叫道:“絕無此意!!”
他神情之恐怖震悚,令賀鳳臣都頓了一下:“隻是試試。我想了一下,你我成親多年,未有過魚水之歡。是我為人妻子的不該。
“你青春正茂,貪圖一時的肉欲,移情彆戀,也是人之常情。我既為你妻子,理當肩負起妻子的責任。”
“放心,我知曉男人之間該怎麼做。”
他語氣懇切,渾然賢婦作派,說著又抬起手,去解衣襟。
但不知為何,剛碰到胸前衣襟,又放下了。
他好像突然下定決心,抬起頭看向他。
“你想在上,還是在下?”
方夢白:“……”
他慘然看他,麵上毫無血色。
賀鳳臣視若不見,喃喃自語:“你身子還沒好全,應當是無法在上的,我也不願雌伏你身下,便委屈你了……”
說著,賀鳳臣突然動了,他舉步朝他迫近了兩步。
這是在上在下的問題嗎?!他根本就不喜歡男的!
方夢白頭皮發麻,被逼不得不後退。
小腿撞到床榻,方夢白大驚失色,忙不迭道:“賀兄!”
歘!
賀鳳臣突然拔劍!
回雪劍劍光迅若飛雪,映照少年清豔冷色。
方夢白忙扭身欲逃,卻躲閃不及,劍光上挑,一劍便劃開了他肩頭衣裳。
他衣服破碎,露出半隻雪白的肩頭。
方夢白怔住了。
束發的發帶也被劍氣所震脫下來。
少年蒼白著一張臉,僵硬地扯了扯唇角:“賀、賀兄這是何意……莫不是在玩笑吧?”
可賀鳳臣仍沒有回答,他仍在看他,歪著腦袋,有點困惑地,用研究般的目光直盯著他裸露的肩頭。
方夢白發衫淩亂,清逸中被逼出一抹慌亂豔色。
相信任何一個有龍陽之癖的男人,對無法拒絕這樣的美色。
可賀鳳臣心情卻實在平靜得很。
方夢白見他遲遲不動,暗自攥緊了袖中指節。
若賀鳳臣來強的,他絕無反抗的機會……
可阿風。他不能對不起阿風。
他眼睛濕潤了,內心已做好拚卻這條性命,以卵擊石的準備。
賀鳳臣卻在劍破了他肩頭衣裳之後就沒動了。
他停在原地,目不轉睛看他,漆黑的眼珠子很平靜,甚至含著一抹淺淺的鬱悶。
就好像他隻是一麵鏡子,而他在照鏡子。
看了好一會兒,賀鳳臣歪了一下頭,又用劍尖挑攏起他肩頭破碎的布料。
“穿上吧。”
“?”方夢白迷惘地抬起眼。
賀鳳臣頓了頓,似乎怕傷害他自尊心,語氣之中多了幾分歉疚,吞吐說:“……我試了一下,下不去手,抱歉……這並非是你沒有魅力……”
他起不了興。
分明那晚見他跟阿風,他隱隱也有所激動。
可為何與方夢白,共處一室時,他卻沒了興味呢。
男人的身軀,肩膀,是他平日裡看自己都看遍了的。
硬邦邦的,像塊木板。自己看過千遍萬遍的東西,又怎會生出彆的心思來?
不同。和阿風不同。
沒那麼小,也沒那麼軟。
更沒有那麼多的……水。
眼前一晃而過,少女流著淚,慌亂地尖叫,泛紅的肌膚仿佛充潤著無數的汁水,像個被方夢白揉爛的桃子,水都流到他手上。
僅僅想了一下。賀鳳臣就忍不住眨了一下眼,感覺自己全身都熱起來,呼吸也一下子急促了。
隻表麵上仍是麵無表情,冷冷清清的模樣,等閒瞧不出端倪。
方夢白皺眉,探究地瞧著他。
當他麵,想起阿風。
賀鳳臣彆過臉,倏有些做賊般的不自在,他定了定心神,收劍入鞘。
“抱歉,今日是我不對,你好好休息,我便不多擾你清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