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鼻尖也近在咫尺。
男人垂首,烏發如水散落下來。
阿風能清楚地感覺到由眼前男人散發出來的,繚繞在她鼻尖的,淡淡的白檀冷香。
她心跳如擂,整個人都有點發暈。
直到耳畔響起一道和煦的好嗓子,“阿風。”
阿風這才回神,對上自家夫婿溫潤的視線。
方夢白目光閃動笑意,提醒說:“還不快謝謝賀公子救命之恩?”
阿風:“啊、噢。”她漲紅麵皮,慢半拍轉身向賀鳳臣行了一禮,“多謝公子……”
方夢白朝她伸出手,喚她近前來。阿風走到他身邊。
方夢白反手握住妻子軟綿綿的指尖,胸口鬱氣消解,不由輕輕鬆口氣。
阿風眼裡含了點擔憂……
“阿白……”
方夢白握著她的手,她能感覺到他握得很緊,指尖顫了一下。
阿風看著這位病弱的夫婿,憂心忡忡。
絹黑的烏發散落他頰側,青年膚骨蒼白得近乎玉般薄透,麵容清臒,烏黑的眉尖,攢出個異樣秀氣的小山。
方夢白的眉心總是因為病弱,繚繞著一股煙雨朦朧般的憂鬱輕愁。
而今這股憂鬱更深刻了,脆弱得像是街邊捏出的風致楚楚的薄脆糖人。
方夢白握住她的手,阻住了她要說的話,低低的咳嗽了一聲,正要開口。
冷不防地。
賀鳳臣收了白紗:“我為何救她,你難道不清楚嗎?”
方夢白頓住了。
阿風瞧著對峙中的兩人有些糊塗了。
他們說著些她聽不懂的話,隔空相撞的視線打著莫名其妙的機鋒。
她忍不住出言打斷了這樣的凝固,“阿白,這位是你朋友嗎?不介紹一下嗎?”
愛妻清亮的嗓音令方夢白這才回神,正要開口,“我不——”認識他。
“是。”賀鳳臣倏地打斷他,直接對阿風道,“我是賀鳳臣,是他的……”
“賀兄!”方夢白有些慌了神,發了急,情不自禁高聲說,“自重!”
一著急,又彎腰咳嗽起來。
阿白?阿風驚訝地看了他一眼。
在她認知裡,方夢白素來從容不迫,不疾不徐的慢性子,何時見他如此失態?
這人到底是誰?
不管這人到底是誰,阿白的狀態都不適合再社交。
阿風一步邁出,擋在方夢白身前,抬起眼,目光灼灼:
“我叫阿風,是方夢白的妻子。”
“不知這位公子高姓大名。”她斟酌著語句問,“來此寒舍,尋我們夫妻所謂何事?”
話音剛落,男人肉眼可見地沉默下來。
他又在用那種眼神看她。
似乎想跟她說些什麼。
明明是那樣冷俏的一雙鳳眼,眼底卻湧動著許多複雜的,陌生的,她看不懂的情緒。
像厭惡,像同情,又似乎是失落,悲傷。
阿風看進他眼底,不由怔住。
“我叫賀鳳臣,是方兄失憶前的好友。”最終,賀鳳臣什麼也沒說,“貿然登門,方兄又沒了記憶,似乎對我有所誤會。”
阿風心驀然一跳,轉身向方夢白求證:“阿白,是這樣嗎?”
方夢白皺著眉,顯得猶疑不定,“我……想不起來了,或許罷。”
以他的性子,又不能直接將人掃地出門。
隻怕爭執起來,當著阿風的麵,他又說出什麼荒誕不經的胡話出來。
不知不覺間,方才還劍拔弩張的兩人都一齊安靜下來。
隱隱以麵前這個個頭還沒他們胸口高的少女為主導,沉默地等待著她的調停。
……阿白失憶前的好友。阿風腦袋裡嗡地一聲。
她想,她總算明白今日一天的魂不守舍到底是應在哪裡了。
阿白跟她這個穿越人士不一樣,他隻是失憶,本有親友故舊的。
可成親這兩年來,方夢白絕口不提找回記憶的事。
阿風想找個大夫替他好好看看腦袋。
“若能家人團聚,也是好的。”
方夢白不論如何也不肯:“阿風便是我的娘子,我的家人,何必再向外尋呢?”
阿風理解,他失去記憶之後,可能對陌生的家人朋友感到恐懼。
沒曾想,這一日終究還是來了。
想到這裡,阿風心裡頭沉了沉。
平心而論,她既穿越,遠離父母親人,自然是希望方夢白能一家團圓的。
她忍不住抬起眼,悄悄地又瞄了眼前這少年一眼。
身上的衣服料子看不出是什麼材質,但極為光滑,暗紋隱約閃爍流光,一瞧便知,出身不凡。
他辛苦找到這裡,卻遇到好友失憶,方夢白有心結,不肯認他,他心底想必也不好受。
最重要的一點是,阿風是個實打實的顏控,他穿得富貴,長得又這樣好看,又如何會是壞人呢?
她一向是不願見矛盾的,隻希望大家都能和和美美,和氣生財。
這事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還得坐下來好好商量。
怕這少年麵子上過不去,阿風想了想,選擇了個中國人最愛的熱場方式。
“你吃過飯了嗎?要不要留下來一起吃口飯?”
方夢白一驚,“阿風——”
賀鳳臣愣住了。
但阿風的神情卻很認真。
天色已晚,三個人杵在這裡委實不太像話。
方夢白見她打定了主意,蹙了蹙眉,到底拿她沒辦法,把話咽下去,“唉……也罷……”
賀鳳臣卻認認真真,好像第一次瞧見她一般,“多謝。”
席間非常冷淡,也非常尷尬,安靜得落針可聞,阿風握著筷子,頭皮一陣發麻,有些後悔自己方才的冒失了。
她不太擅長社交,往日都是阿白負責對外交際的,可現在方夢白明顯心事重重,蹙著眉,不吭聲。
賀鳳臣更不會主動說話。
阿風桌子下忍不住輕輕踹了方夢白小腿一腳。
方夢白這才茫然抬起臉。
她使眼色。
方夢白遲疑地頓了一下,挾起一筷子香椿炒雞蛋就往她碗裡送,“是要吃這個嗎?今日特地為你燒的,你平日裡不是最愛吃?”
阿風:……她哪裡是指這個!
阿白坐在她左手邊,賀鳳臣坐她右手邊,他慢條斯理地吃,存在鮮明,渾如個幾百瓦的大燈泡。
阿風不習慣當著人麵秀恩愛,感到煎熬。
“我自己會夾……”她小小聲說。
方夢白定了定心神,笑道:“你年紀還小,多吃點,長身子呢……”
當啷。
筷箸敲擊瓷碗發出清越的細響。驚醒了甜甜蜜蜜的夫妻二人。
阿風跟方夢白齊齊扭過臉。
賀鳳臣麵不改色,輕輕頷首:“我吃完了,菜色很美味,多謝款待。”
方夢白鬆口氣,正要開口請他快走。
孰料,自家熱情天真的小妻子,看了眼天色,冷不丁地出言道:“天那麼黑了,要不要暫留一晚?”
“……”方夢白僵住了。
阿風有個缺點,就是想到什麼說什麼,說話從來不過腦,往往說完自己又後悔。
現在便也是如此。
古代不比現代交通發達。
天一擦黑,村裡也沒個牛車可供出行的。
阿風想不到這漂亮文弱的少年要如何過夜,在村裡露宿一夜嗎?半夜,山裡的野豬野狼可是會下山吃人的啊。
他長得太好看了,漂亮得像個安靜的女孩子。
阿風對他很有幾分憐惜好感。
更何況關於阿白的事還沒說清楚呢。
可話音剛落,非止方夢白安靜了下來,就連賀鳳臣也靜了一秒。
男人點漆的眸子微微睜大了些。
終於流露出自見麵起難得的情緒波動。
他看了看方夢白,又遲疑地看向她,“可以……麼?”
方夢白不假思索,頭都沒抬:“不可——”
“可以的。”阿風露出個大大的,友善的笑容,點點頭,“正巧家裡還有空房呢,不打緊的,夜裡太危險了。”
她燦爛的笑容倒映在他眼底,賀鳳臣又安靜了一瞬,這才順坡就驢,從善如流道:“多謝。”
方夢白頓住,半晌,緩抿了唇角。
賀鳳臣目光微閃,靜靜回望。
吃過這沒滋沒味的一餐之後,方夢白什麼也沒說,徑自去水缸邊舀水洗碗。
阿風見他興致不高,猶豫著挪了過去。從後麵抱住他的腰身,將臉頰輕輕貼在他脊背上。
方夢白一怔,沒有回頭:“阿風?”
“阿白,”阿風小心問,“你生氣了嗎?”
方夢白果然沉默了一刹。
“阿白?”她有點不安。
方夢白閉著眼,月光照在他纖長的眼睫上,他沒有說話。
“我沒有生氣。”隔了一會兒,方夢白苦笑著,反手摸摸她的頭,“我隻是怕你太天真,被外人蒙騙了去。”
阿風遲疑:“你是說賀公子……我感覺他不是這樣的人。”
方夢白臉上的微笑僵住了,肉眼可見地黑了一層,“阿風。”
阿風有點心虛地低下眼,抱緊了點他腰身,“他長得真的很好看嘛……”
顏控能怪她嗎?
就因為顏控這件事,她已經被阿白戳中腦門罵了好幾次了 。
可這能怪她嗎?他自己不還是知道她喜歡美人,故意誘她?
成親之後,她一直不敢邁出那一步,方夢白憐她年紀小,膽子小,也一直沒逼她。
直到那一天,他生辰,她一高興,跟他喝了很多很多的酒。
那天,月亮也是像現在這樣高高的。
他喝多了酒,病弱的麵色被酒氣烘得潮紅,眼裡仿佛有星河蕩漾,嘴唇也紅豔豔的。
他朝她莞爾微笑,醉醺醺摸她臉,喊她名字,“阿風,阿風……”
他知曉她最抵抗不了美色了,便故意賣弄風騷,哄著她,誘著她,跟他圓了房。
“那我呢,”方夢白無奈道,“我長得難道不好看嗎?”
他轉過身,濕淋淋的手捧起她的臉頰,非逼她看他,分出個高低來,“我跟他比,誰更好看?”
阿風忍不住打了個恍惚。
月色下,方夢白刻意露齒微笑,楚楚風致,方夢白的漂亮跟賀鳳臣是不一樣的。
他是那種標誌的君子,極其斯文俊秀的長相,雖多幾分病氣憂悒,卻彆有一番弱不勝衣的西子風流。
畢竟是自家的夫君,阿風眨眨眼,偏心得很。
想都沒想,一點不帶遲疑地說:“你最好看。”
方夢白果然展眉,“唉,你……我……”
他歎了口氣,喜悅之餘唇角又多幾分苦澀。
阿風覷他神情,斟酌著開了口,
“阿白,我看他也不像騙子,他真是你好友,你難道真不想找回自己的記憶嗎?”
方夢白又苦笑。
這已經不是他們第一次提到這個話題。
他要如何同她明說。他隻是害怕。
那少年,可沒她像得那麼簡單,甚至說出男妻那種話。
可最令方夢白心驚的是,他隱隱約約預感到賀鳳臣沒有騙他。
他說得有可能是真的。
他很滿足如今同阿風的生活,若是他有妻,有子,有不可違背的命運責任呢?
這些隱憂,方夢白前兩年一直刻意壓抑,不曾深思。
“我……”他踟躇著,方才艱難對她吐露實情:“我年歲已不小,你瞧,身邊那些與我差不多大的男子無不都有妻有子……”
阿風愣住,這倒是她未曾想過,她心突突亂跳,“這倒也未必。說不定你晚婚呢?”
方夢白隻苦笑以對。有妻有子都算好的了,男妻……還找上門來,這像什麼話。
他歎口氣,忍不住攬她在懷,“阿風……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如今的我,是新生的我,不想找回過去,隻想跟你長相廝守,不好嗎?”
阿風也有些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將頭臉貼他胸膛,
倘若她真是以夫為天的古代女性就好了,那便什麼都不必多想。
可惜她不是。她還是覺得方夢白的選擇不太妥當。
他此時姑且如此,若日後哪天冷不丁地恢複記憶呢?
若真有妻有子,還對妻子情深義重——到時,她又將如何自處?
定時炸彈難道就不是炸彈了嗎?
她其實遠沒有他想象得那般脆弱。他過去再不堪,他們夫妻同心,其利斷金,也能攜手一起麵對。
她不太讚同他如今的鴕鳥行徑,可見他鬱鬱寡歡,心事重重。
目下也不好多說什麼,隻好住了嘴,依偎著他,給他心理上的安慰與支持。
花前月下,夫妻之間,耳鬢廝磨,喁喁的絮語被夜風一吹,透過支開的窗子一角,送入東邊廂房。
糊窗的油韌紙上倒映出一抹俊逸挺拔的側影輪廓。
廂房內,賀鳳臣獨對一豆燈光,耳聽著兩人之間的甜言蜜語,微抿了唇角,強壓下心頭那股失魂落魄之感。
他掏出袖子裡一塊被雕刻成白鳳形狀的玉佩,默看了一眼。
雕刻成白鳳的玉佩,握在掌心,有些硌手。
這是昔年方夢白所贈,采的是上好的水魂玉,具有冬暖夏涼之效。
是兩人剛結契定情的那年,方夢白特地尋來送他溫養身子的。
那時,青年柔柔微笑,“白鳳的玉,正合你的名。”
道侶昔日的嗓音猶在耳畔回響。
不過短短兩年,便已物是人非。
師父,人心當真如此易變嗎?
賀鳳臣忍不住想。
他生性冷清,無意於男女情愛。
若非方夢白出現,或許便要修無情道去了。
明明……是他來先招惹他。
賀鳳臣手握玉佩,內心不甘緩緩湧動。
那年,他同方夢白還僅僅隻是互相欣賞的知己、好友。
他身受重傷,深藏在血脈之中的詛咒爆發,方夢白與他命格互補,不忍見好友殞命,便主動提出借命給他。
這衝喜替命之法,需雙方之間有著極其緊密的聯係,除卻父母兄弟,便隻能是夫妻。
按理來說,契成之後幾年,便能漸漸將他命格改回來,到那時候再解契也不遲。
可要命的是,這契約還有另一樁副作用。
會使夫妻之間恩愛日濃,感情日密。
賀鳳臣、方夢白兩人之前對雙方雖有知己激賞,卻無有情愛遐思。
可經年累月,潛移默化之下,賀鳳臣受此契影響,漸漸也不明白了兩人到底是何種感情。
成親便成親了,事已至此,賀鳳臣心思淺,氣也靜,起初沒有想那麼多。
雖然師父,師門,乃至全天下都反對他們的婚事,他也不以為然。
師父苦口婆心勸他:“阿鳳,你身為男子,卻甘願屈居他為妻。
“你可曾想過,你二人並非斷袖天生,隻是受這夫妻共命之契的影響。又未曾祭拜過上天,上表天庭,迎神證盟。沒過文書,哪裡真算得上數。
“有朝一日,方丹青若是醒悟過來,喜歡上了彆的女子,他要反悔不認,豈不輕而易舉?
“或是你,也遇到了自己愛的女人,到那時,你二人又如何自處。”
修士合籍,需雙方祭拜過上天才算禮成。但因這門親事隻為衝喜,於雙方宗門而言並不光彩,因此也隻效仿凡間,宗門之中略備了幾桌席麵,吃了幾杯薄酒。
賀鳳臣那時心也高,氣也傲,隻是平靜說:“兩情相許,不在性彆,他若不變心,我必不負。”
那時,他自詡二人同那尋常凡夫俗子不同,絕不會輕易為那色相皮囊,情愛欲望所迷惑。
可沒想到,夫婿的變心來得這樣快,也這樣激烈。
思及往事,賀鳳臣眉眼有幾分怔忪。
但不過短短一刹的功夫,他便又迅速回過神來。
方夢白變心,歸根到底是他失去了他與他之間從前的記憶。
也算得上情有可原。
三宗之戰一觸即發,他目下當務之急是趕緊帶方夢白回去,保護起來。
他不是個慣於傷春悲秋的人,拿出玉佩潦草看了一眼,便趕在心傷之前,又迅速收回袖中,站起身,推門向屋外走去。
這廂,夫妻二人說了一會兒話。
阿風依偎在方夢白懷裡,抬頭見他下頜仍然蒼白,主動道:“阿白,碗放著讓我來洗吧。”
方夢白溫言:“不過幾個碗,不妨事的。”
“可你的病——”
方夢白搖頭:“我病半年前便痊愈,隻不過是留了點病根難消,看著嚇人,倒不打緊。”
她還要說,方夢白不讓,隻催她回去洗澡:“給你燒了水了,就擱在屋裡頭。你快去洗,再不去倒涼了。”
話說到這裡阿風隻好先回到屋裡洗漱。
蹲在地上,用木瓢一瓢瓢舀水衝。
穿越這兩年,她還是不太習慣這費勁的洗澡方式,總覺得沒淋浴蓬頭來得暢快。
好不容易洗完了澡,阿風胡亂擦了兩把頭發,推門去尋拖把拖地。
哪知曉剛出門,迎麵就撞見一道高大頎長的身影。
月下那道影子,縹緲得如仙如鬼一般。
是賀鳳臣。
阿風禮貌地停下了腳步。
賀鳳臣瞧見她,也駐足。
少年開口,淡淡叫她:“阿風。”
話音剛落,賀鳳臣自己便頓了一下。
阿風也愣了一下。
他二人第一次見麵,這兩個字從他口中吐出有點過於親昵了。
“方扶搖。”阿風脫口而出。
對上賀鳳臣黑漆漆的,沒什麼情緒的眸子,阿風有些訕訕解釋說,“這是阿白給我取的名字。”
當初方夢白說要給她取個大名,便隨他姓了方。
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裡。
其實,阿風想來,賀鳳臣叫她方夫人也完全可以的。
可賀鳳臣不知何故,並沒有,也不想叫她方夫人。
他頓了頓,仍是沿用了這個缺了點邊界感的昵稱,喊她,“阿風。”
阿風眨眨眼,隻好故作不在意,情壓下心底那點彆扭。
賀鳳臣在看她。
少女剛洗完澡,櫻唇不點而朱,臉頰被沐浴熱氣熏得紅撲撲,點漆雙眸也被昏黃斜燈映照出幾分桃花流水的薄熏。
這兩年來,她被方夢白養得有些豐腴了,很有幾分珠圓玉潤的太真出浴之感。
好在身材比較爭氣,胸脯豐滿,腰肢纖細。
濕發披留兩肩,又散落在晴雪般粉膩潔白的胸前,直晃得人移不開眼。
賀鳳臣端詳了她幾眼,問,“你可好奇方夢白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