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紙術?如果先生說的是將紙製造出來的技術,大秦早就有了先生莫不是一直再過窮苦日子窮苦日子,因此才未曾見過紙?”
扶蘇誠懇地發出了疑問。
他第一次覺得自己的這位獄中的老師有些可憐。
扶蘇剛開始覺得薑承奕或許是六國貴族的餘孽,才想著接觸他的。
畢竟當時隻有他和六國餘孽敢在朝堂上直言不諱大秦正在施行暴政,贏政乃是暴君。
所以他覺得六國那些餘孽都是他的知己,他們彼此之間也能找到一些共同話題。
但沒想到,隻是第二次講課,薑承奕就因為他貶低始皇帝而將他狠狠罵了一頓,隨後便拋出了大秦將要二世而亡的議題。
還在這段時間裡將扶蘇,也就是他本人貶低了無數次。
他本是憋著一口氣,想要用語言打敗薑承奕,但逐漸意識到薑承奕說的都是對的。
從那之後他對薑承奕就變得無比尊重,想要從他口中得到拯救大秦的方法。
而在薑承奕將這個完美的方法和盤托出,解救大秦於水火之後,他對薑承奕都已經變為盲目的崇拜了。
這種情感甚至比之前崇拜自己的老師淳於越更甚,也比現在崇拜自己的父親贏政要強烈的多。
可他現在才猛然意識到,這位解救大秦的神仙一般的人物,曾經也是刺殺過始皇帝的神秘方士。
他覺得,薑承奕刺殺始皇帝定然是因為心中有恨!
而之前薑承奕並不在力所能及的時候用自己的丹藥或是利刃將贏政就地誅殺,而是數次饒他一條命,就已經擺脫了六國餘孽的嫌疑。
那麼薑承奕的身份也就剩下了一條,那就是被贏政壓迫之久的貧苦百姓!
他本想擊殺贏政,卻也知道這天下想要和平安定,是絕對離不開贏政的。
於是他乾脆假裝刺殺失手,以身入局,想要以自己的死來喚起大秦的覺醒!
怪不得薑承奕一直不說自己的真實身份,也不願透露半點刺殺贏政的原因!
怪不得薑承奕雖然離死期越來越近,臉上的表情卻越來越興奮!
這就不奇怪了,這就不奇怪了!
謀士以身入局,勝天半子!
扶蘇心中的尊敬之感瞬間加強了數倍。
眾所周知,當情況隻剩下一種的時候,無論這種情況多麼離譜,它都一定是真相!
所以他確信薑承奕的真實身份就是如此。
扶蘇的思維猶如脫韁的野狗一般四處奔騰,和他老爹走向了一個完全不同的方向,與真正的情況更是背道而馳!
但他卻是認定了這個他一腔情願認定的真相,越想越感動,乃至溢出了淚水!
他這位獄中的老師,才是真正的無雙國士啊!
明明是個窮得連紙都沒見過的百姓,卻一直到死到臨頭之前還要為國出謀劃策!
這才是儒家人都要崇敬的聖賢啊!
薑承奕看著眼前這個忽然眼淚汪汪的淚水,心裡咯噔一下。
倒不是因為他害怕扶蘇忽然得了什麼大病,而是因為他口中剛剛說的那句話。
大秦竟然已經掌握了造紙術,竟然已經有了紙!
這是絕對不可能、也絕不應該發生的事情!
但他也知道,眼前的白黎是儒家學子,自然不會說些假話去騙他。
這無疑讓薑承奕感受到了久違的慌亂。
這是一種自己掌控的事情忽然超出掌控帶來的無力感與恐懼之感。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的到來導致了蝴蝶效應,才讓整個大秦像是火箭一樣迅猛發展,甚至出現了一些本不該出現在這個時代的技術。
又或者是大秦還有其他的穿越者?
薑承奕的腦袋嗡嗡作響。
若是前者,那就說明自己在獄中所說的一切全都已經暴露。
贏政知道了自己的特殊,是定然不會輕易讓他死的。
而若是後者
那這位穿越者定然是比他更早穿越而來。
而且他能在京城搞出造紙術這麼大的動靜,肯定也已經在始皇帝身旁獲得了不小的成就與地位。
自己在詔獄內說的話,他又怎麼可能一點也聽不到?
而自己就像是一隻被貓玩弄的老鼠,自以為自己藏的很好,卻不知自己的一舉一動都隻是人家的一點生活的樂趣罷了。
而這樣的人,自然也是不會輕易讓他這個同類死掉的。
那他的計劃就要全都泡湯了!
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薑承奕被如此龐大的信息量擾亂了頭腦。
以至於扶蘇說出“先生刺殺始皇帝的那日,他的衣裳就是紙做的。”這句話的時候,他腦海中依然渾渾噩噩,完全反應不過來。
可當扶蘇的話化作幾個字在他的腦海中排列鋪陳開來的時候,他忽然間抓住了扶蘇話語中的重點,猛地清醒了過來。
“你說的紙,莫非是指綢緞?”
薑承奕趕忙問道。
“當然了,莫非還有彆的紙嗎?”
扶蘇也被繞暈了,一本正經地問著薑承奕。
扶蘇才不知道,這位被他視作神明的老師差點被自己的一句話嚇得失去呼吸。
他隻是覺得薑承奕問的問題很呆。
果然是窮苦人家出生的、連紙都沒見過的孩子,居然能問出這樣的問題!
而薑承奕的身體則是不動聲色慢慢放鬆了下來。
他這才想起來,紙這個叫法,其實早在西周的時候就已經有了。
“紙”之所以叫做紙,不是因為它可以用來寫字,於是才造出了這個字。
實際上恰恰相反,它是因為可以用來寫字,所以才被人賦予,或者說是繼承了“紙”這個名字。
在造紙術出現之前,一直有很大一部分王公貴胄或是富家子弟將綢緞叫做紙。
而綢緞,在這個時候的富家公子的手中,也的確是起到用於書畫的作用的。
在造紙術出現後,由於造出來的那玩意兒的價格要遠遠低於綢緞,因此綢緞漸漸退出了書畫市場。
“紙”這個名字也就因此繼承給了蔡侯紙與之後的紙。
所以大秦根本就沒有什麼造紙術!
他們能造出來的隻有綢緞!
他隻是自己嚇自己!
接著劇透,接著講!
意識到這是一場並不美妙的誤會,薑承奕平複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開口道:“動動你的腦子想想,竹簡做不到的事情,綢緞就能做得到嗎?”
扶蘇的情緒才剛剛醞釀好,薑承奕的聲音就打斷了他的情緒。
但也讓他迅速進入了思考。
良久,扶蘇搖了搖頭。
誠然,綢緞要比竹簡方便的多,十幾張綢緞上能寫的字就要比一車竹簡能寫下的內容要多了。
可綢緞同樣造價高昂,極為珍貴。
就算是他也不能天天用綢緞,更彆說普通的貴族豪門乃至平民百姓了。
不過剛否定完自己,有些沮喪的扶蘇就看到了薑承奕臉上露出一抹陰險的微笑。
“老師教我!”
扶蘇的話已經簡化到了四個字。
他一眼就看出薑承奕肯定有辦法。
而薑承奕也沒追究這些,而是笑道:“可若是我能造出來比綢緞更好用,造價更是比綢緞低數百倍乃至千倍萬倍的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