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二,宋令儀出事的第三天,六皇子周懷安親自送霍景泓回府。
宋令儀得知消息後去前廳迎客,周淮安主動為兩人做介紹:“大表哥,這是二表哥的夫人,宋氏德寧郡主。表嫂,這是大表哥,此前一直在祖宅養病。”
宋令儀盈盈一拜:“見過大哥。”
霍景泓抱拳回禮:“弟妹有禮。”
兩人客氣有禮,但氣氛卻有些緊繃。
宋令儀一臉冷淡,看霍景泓像是上門打秋風的窮親戚。
霍景泓對宋令儀則帶了些仇視。
周懷安對此早有預料,他視若無睹,笑吟吟看向宋令儀:“大表哥回得突然,表嫂怕是要辛苦一番。”
宋令儀皮笑肉不笑:“六皇子客氣,這是妾身分內之事,妾身先帶人去收拾院子。”
待她離開,周懷安道:“大表哥,你瞧宋氏這模樣,可有將霍家放在眼中?她定不會幫著二表哥與你相爭。”
“六皇子,俗話說女人心海底針,萬一哪天宋氏突然改了態度,摒棄前嫌跟霍景雲在一起,吃虧的定是我。所以我的要求不會改變,隻有霍景雲跟宋氏和離,我才會接下威遠侯府這一攤子事。”
霍景泓說話的語氣謙卑,但是態度卻堅定,仿佛這事沒有任何商榷的餘地。
周懷安眼中露出一絲不滿,不過很快又藏起:“若非要如此才能讓大表哥安心,我照做便是。”
霍景泓拍著受傷的腿苦笑:“六皇子,您乃天之驕子,不知道我因為這條瘸腿吃了多少苦,我早就發誓,終有一日要報此仇,如今終於看到一些希望,我實在不敢大意。”
六皇子看著霍景泓驀然發紅的眼眶,歎息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大表哥,事情都過去了,以後侯府就是你說了算,再不會有人因為你的腿而嘲笑你。”
霍景泓斂眸藏住所有情緒:“謝六皇子寬慰。”
六皇子將人送到,提都沒提探望養病的霍老夫人,稍坐片刻後就離開了。
但霍景泓闊彆侯府多年,回府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見昔日仇人。
宋令儀聽了霍景泓的要求,仍舊神色淡然:“大哥請隨我來。”
時隔三個月再來碧雲居,若不是院門口掛著匾額,宋令儀幾乎以為自己來錯了地方。
隻見碧雲居門外雜草叢生,朱紅大門已經蒙灰,不知情的還以為這裡根本沒人住。
門口兩個護衛倒是儘職,看到宋令儀過來,連忙道:“夫人,侯爺交代,老夫人養病期間,任何人不得進入。”
宋令儀麵帶寒色:“放肆,侯爺是為避免有人驚擾老夫人安寧,才說儘量不叫人打擾,怎麼落到你們嘴裡,倒成了侯爺要軟禁老夫人一般?”
說罷她轉頭看向霍景泓:“是我治家不嚴,叫大哥看笑話了。”
霍景泓哂笑一聲,並未接話,氣氛又變得尷尬。
迎霜見狀上前嗬斥:“還不趕緊退下,侯爺那邊夫人自有交代。”
兩個護衛見宋令儀態堅定,還帶了客人過來,也怕一味攔著會壞了侯爺的事,可這裡麵……
迎霜耐性不足,往後一揮手,兩個婆子直接將院門推開。
繞過影壁走到院子,院裡不見一個丫鬟婆子,石板路上儘是枯枝敗葉,瞧著比外麵更加荒涼。
宋令儀目不斜視,領著霍景泓去往主院。
不同於宋令儀的冷靜,霍景泓看到碧雲居的現狀後,嘴角怎麼也壓不下去。
曾經碧雲居是侯府最精致的院落,如今卻落得這般地步,大約是老天爺也看不過眼,所以收了向琴的富貴,讓她晚年淒涼……
一群人進門的聲音驚擾了屋裡的人,崔嬤嬤急匆匆跑出來,看到宋令儀後,她的腳步頓住,訥訥喊:“夫人。”
“是景雲來了嗎?景雲,娘親冤枉啊,你可不能聽信讒言……”
霍老夫人隨後也出現在門口,她以為是霍景雲來了,沒想到是宋令儀,沒說完的話卡在嗓子眼,上不來也下不去。
宋令儀看著霍老夫人幾乎全白的頭發和灰敗的臉色,笑得十分燦爛:“老夫人,大哥聽聞您病了,特意趕回來給您探病。”
霍老夫人以為宋令儀所說的大哥是宋令謙,正想著宋家人為何來探望她,卻聽一個麵生的中年男人道:“娘,我回來了。”
霍老夫人轉頭看向說話之人:“你是?”
霍景泓期待笑著:“娘,我是景泓,我回來了。”
霍景泓!
這話好似晴天霹靂,劈得霍老夫人愣在原地動彈不得。
宋令儀趁機道:“老夫人,侯爺前夜宿在京郊,不巧遇到搶劫的賊匪,大夫說侯爺舊傷未愈又添新傷,勉強保住性命,但是右腿卻徹底廢了,以後怕是無法正常行走。我正發愁侯府的將來,不想大哥卻回來了,所以迫不及待要將這個好消息告訴您。”
霍老夫人聽到這話,並沒有如宋令儀所猜想的那樣急暈過去,而是破口大罵:“宋氏你少在這裡危言聳聽,有大師給景雲批過命,說他這一輩子前途坦蕩,他怎麼可能變成個殘廢?”
接著她又看向霍景泓開罵:“霍景泓,你個不孝子,當初老侯爺沒了你都不曾回來奔喪,如今回來乾什麼?我告訴你,這威遠侯府是我兒的,你休想染指!”
霍景泓十分懂得火上澆油:“霍景雲如今也成了瘸子,我們倆起鼓相當,這侯府究竟是誰的還真不好說。畢竟我比他多當了十幾年的瘸子,經驗豐富,他肯定比不過我。”
霍老夫人氣喘籲籲,指著霍景泓的手指不停顫抖:“你、你……”
她頭腦一片空白,不知該如何反駁,於是又調轉槍頭衝著宋令儀吼:“宋氏,你竟然引狼入室!若真讓他得勢,你以為你還能坐穩侯夫人的位置嗎?”
宋令儀嘲諷道:“侯夫人的位置,誰稀罕?”
不等老夫人接話,她又道:“大哥,你跟老夫人許久未見,想必有很多話要說,我就不打擾了。”